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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8:09:05 作者: 時鏡
    主父偃昨天回去也想了很久,他也算是想明白了幾分,不管劉徹他們那裡施行推恩令是不是計策,在明知道張湯有問題的情況下還那樣維護張湯,從一定的程度上來說,也是在維護自己的顏面,帝王始終是帝王,只可憐他主父偃,自以為聰明,出來卻做了個蠢人。

    「總之夫人說什麼都是對的,我主父偃這輩子,怕還是窮困潦倒。我總覺得要是看著張湯,就算是以後能跟此人共事,我心裡也不舒坦,若與張湯共事,您可別指望著我跟張湯能和平相處。」

    不往死里黑張湯,還算是他的仁慈了。

    陳阿嬌氣笑了,你就這麼玩兒著吧,她懶得管了。

    想著又去看小浮生,扒拉了他的小胳膊一下,卻才看到這小子懷裡似乎還抱著什麼東西,她皺了一下眉,一下不笑了。

    沉著臉,將小浮生兩條胳膊扒開了,然後看到了一直被臭小子緊緊抱住的團龍玉佩,那一瞬間陳阿嬌黑線了。

    她將那玉佩從小浮生的懷裡拽出來,咬著牙,陰沉著臉:「才多大你就財迷到這程度!劉徹那蠢貨一枚玉佩就把你收買了,還敢抱得這麼緊……」

    「咚」地一聲,這玉佩直接被陳阿嬌丟到了竹簾邊上去,再也看不見,小浮生懷裡沒了東西就張嘴開始哭起來,委屈極了,好不容易在懷裡捂熱了的東西,這還沒抱舒服呢就被自己娘給一下扯出去了,這是要鬧哪樣啊?

    小浮生大張著嘴,哇哇哭著,外面主父偃聽著這哭聲心中咯噔一聲,這怕是要壞事啊!

    陳阿嬌頭疼,拍了拍小浮生的臉,笑眯眯地說道:「小浮生乖,娘最討厭誰吵吵嚷嚷了,再哭下去娘只好把你丟出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陳阿嬌的話,小浮生一下就閉嘴不哭了,只是還有些咿咿呀呀的餘韻,他雙手環著,卻覺得懷裡沒東西空落落的,皺起了那眉,竟然扭過了臉去似乎很不高興。

    這哪裡是個孩子,分明是已經成精了!

    主父偃只覺得無言:夫人,您那樣笑眯眯地對一個才生下來的孩子說那麼兇殘的話,真的合適麼?

    不過小浮生性子,似乎還真的很財迷啊……

    主父偃瞥了一眼掉在竹簾下面的玉佩,若有所思起來。

    ☆、第六十一章爭兒子【二更】

    李妍始終還是一個問題,不過這已經成為了陳阿嬌的伏棋。

    竇太皇太后的勢力眼看著是不行了,不過現在軍機大權還掌握在竇氏手中,這一派勢力以竇太后為首,尊崇黃老之學,主張無為而治,而劉徹日漸尊崇儒學,他比較看重的張湯、汲黯、田蚡、公孫弘等人都精通儒學,這種政治主張上的矛盾,才是劉徹與竇太皇太后一族有深厚矛盾的根源。

    陳阿嬌手扶著小浮生,將他放在自己的身上,看著孩子那亂轉的黑眼珠,也不知道小傢伙是看到了什麼,所以才這麼興致勃勃。

    劉徹最近沒有來,陳阿嬌一身都是清閒,慢慢地養好了身子也能夠下床了,只不過李氏說還是在床上躺一陣比較好,所以她現在一直躺著,除非比較,是不想起身的,就這麼躺著躺著,倒是也過去了好幾天了。

    趙婉畫那邊的消息一過去,館陶公主就借著來看李妍的名頭來了,原本景帝時候,後宮的許多美人都是館陶公主獻上去的,現在她聽說了劉徹去李延年府上,又因為衛子夫那邊的動靜,館陶公主想要在陳阿嬌歿了之後不被皇帝猜忌,保持自己的地位,自然需要再挑選美人上去,就是出於同衛子夫作對的心思,館陶公主去看看李妍,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陳阿嬌的棋,這才一步一步開始下起來呢。

    現在竇太皇太后雖然與劉徹不合,但是積威深重,只要有竇太皇太后在一天,便有館陶公主在一天,館陶公主劉嫖,現在怎麼說也算是個風雲人物的,有她給李妍撐腰,衛子夫想必是不能將李妍怎樣的。

    只不過,李妍就真正地成為了衛子夫的眼中釘、肉中刺,這也是陳阿嬌的一把伏棋,如此一來,就算是面對衛子夫的拉攏和示好,李妍也沒有辦法答應,只能與館陶公主形成利益的捆綁,於是李妍就完全成為了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

    「小浮生,到這邊來……」

    牽著小浮生的手,陳阿嬌將他從榻的這一邊帶到了另一邊,邊上的几案上放著一些小玩意兒,趙婉畫心靈手巧,做了個撥浪鼓,她拿起來在小浮生的面前一晃悠,那清脆的咚咚聲悅耳動聽,一下吸引了小浮生的注意,還帶著嬰兒肥的臉肉嘟嘟地,伸出手來亂抓,想要將那撥浪鼓抓在手裡,不過很明顯他的動作沒有陳阿嬌快,根本抓不住。

    於是張開了嘴,咿咿呀呀地發出聲音,卻更加努力地伸手去抓那撥浪鼓,只不過陳阿嬌不想給他看到,故意逗弄著他,就不想給他,不過眼看著小浮生要哭了,這才停下來,笑了一聲:「臭小子就知道賣可憐,你以為你婉畫姐姐疼你,我就捨不得罰你了嗎?得了吧,怕你哭,東西給你啊……」

    這個時候的小浮生似乎還什麼都不懂,不過她喜歡跟這什麼也不懂的臭小子說話。有的時候她總覺得他是懂自己,在自己腹中的時候,他就已經應該見識過了那些複雜的人心鬥爭,別人的胎教都是音樂等等,可是自己的胎教,竟然都用了那些不堪入目的手段,在下棋的時候跟別人相談,言語之間也是暗藏著陷阱,甚至還做過不少害人算計人的事情,她本來就算不上是善良的。

    不過在懷著孩子的時候,這心計也用的不少了。

    陳阿嬌心說難道是胎教太成功,這孩子一生出來就是人精?

    這方法如果是真的,那才是恐怖了。

    想著,她伸手過去,要將撥浪鼓遞給小浮生,小浮生眼珠黑亮亮的,伸手就要去抓,眼神裡帶著深切的渴望,可是誰也想不到這好玩的東西馬上就要到手裡了,卻忽然之間被橫空出現的一隻手掌截走了。

    陳阿嬌只覺得手裡一松,再看的時候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咚咚咚……」

    撥浪鼓敲打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她愣了一下,扭頭看去,卻看到劉徹站在榻前,手中晃著那撥浪鼓,小小的一隻,頗感興趣地把玩著。

    他笑了一聲,挑著眉,卻彎下腰來,將手伸到小浮生的面前,語調輕快:「小浮生,來叫一聲父皇,父皇就給你小鼓,叫父皇----」

    陳阿嬌忍無可忍,直接劈手將那撥浪鼓奪過來,「沒事兒別在我眼前亂晃悠,坐月子的女人喜怒無常,要是一不小心神經病犯了,將尊貴的皇帝陛下一刀給剁了,那還真是嗚呼哀哉!」

    她甩了他一對冷眼,緊接著將撥浪鼓遞給了小浮生,讓他給握緊了,小娃娃的手還沒什麼力氣,握不住那東西。

    小浮生一下就咧嘴笑了,嘴裡還沒牙,看上去很有幾分滑稽的味道,但是這種天真爛漫,是誰看了都要為之感動的。

    他笑彎了眼,聲音咯咯地,卻在陳阿嬌的注視之下,將手移向了劉徹,接著又發出那咿咿呀呀的聲音,像是要把東西給劉徹。

    陳阿嬌愣住了,劉徹也是愣了一下,忽然大笑了一聲將東西接過來:「小浮生真乖,父皇最愛你了!」

    他伸出大手,竟然直接將小浮生從床上抱起來,居高了轉了幾圈,小浮生一開始的時候還很害怕,哭出了聲來,可是劉徹口裡哄著他,慢慢地竟然也感受到這種轉圈的樂趣來,於是開始笑起來,手裡拽過了那撥浪鼓,劉徹的笑聲,小浮生的笑聲,還有那撥浪鼓的聲音,都混雜在了一起。

    門窗雖然都關著,可是窗紗是透亮的,天光照進來,一片發白,就在這一片白色的光暈之中,劉徹將浮生舉高了,也笑得舒暢快意。

    陳阿嬌忽然就沉默了下來,自語了一聲:「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

    這聲音雖然小,卻被劉徹聽見了,劉徹舉著小浮生轉了一個圈下來,小浮生的眼底亮晶晶的,卻一直笑著,他抱著他重新回到了陳阿嬌的榻前,眼底帶了幾分小心翼翼,「你不開心?」

    陳阿嬌正想冷臉讓他滾,這是自己的孩子,跟他劉徹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小浮生這個時候卻向著陳阿嬌伸出了那拿著撥浪鼓的小手,似乎帶著幾分討好的味道。

    她不知為什麼,忽然想落淚,心底複雜極了。

    默默安慰自己說是坐月子的女人心情起伏也不一定,容易傷春悲秋,卻一邊講小浮生的撥浪鼓接過來,繼續埋頭逗弄他,卻對一邊忽然沉默的劉徹道:「我現在還不想看到你,你出去吧。」

    劉徹默立一旁,果然又那樣了。

    他眼瞼下有一片青黑的顏色,似乎最近一直在熬夜,眼睛裡也有幾分血絲,剛剛笑著的時候,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帝王,可是這麼一沉默下來,他便開始讓人覺得消沉而憔悴。

    最近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每日每夜熬夜處理政事,還要跟自己的智囊們討論軍機朝政,恨不能一天掰成二十四個時辰來用,還安排好了陳阿嬌這邊的事情,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會得到那樣的消息。

    陳阿嬌雖然叫他走,可是劉徹無論如何也不想走。

    「浮生還未入譜碟,祭宗廟……」

    「我說過,他這一生平平淡淡,平平安安,他跟你的皇位無關,也跟你的一切無關。」陳阿嬌的聲音一下就冷了,她冷視著劉徹,卻將小浮生抱緊了,這個時候小浮生竟然又開始哭了。

    「嗚哇……」

    陳阿嬌心中抽痛,這孩子真的像是能夠聽懂他們在說什麼,這世上最難斬斷的便是血緣親情,浮生,到底又知道些什麼呢?

    陳阿嬌沉沉地閉上眼,「劉徹,別來煩我了好麼?」

    「我聽說,你要去洛陽。」劉徹平靜地說出了這一句話,卻讓陳阿嬌愣住了。

    她一眯眼,卻笑容燦爛地抬起頭來:「連我身邊的人你都挖,還真是好手段。」

    劉徹知道她猜到了。

    知道陳阿嬌要走的事情的,除了她最信任的趙婉畫之外,便是經辦此事的主父偃了,趙婉畫絕對是什麼也不會說出去的,可是主父偃卻不一定----主父偃是一匹狼。

    至今陳阿嬌都記得自己最初的論斷。

    他謀求上位,想著步步高升,心機深重,原本還有能力不足的缺陷,可是自己那東方朔留下的竹簡,成全了這個人的野心和欲望。

    主父偃終究是走了一步爛棋。

    陳阿嬌扯起唇角諷笑了一聲,不過主父偃很聰明,他知道自己不會追究他的,本來就是用人的時候,更何況陳阿嬌如果走了,的確是瞞不過去的,劉徹乃是天下之主,想要知道這個消息本來就是輕而易舉,她防備著的只是衛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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