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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8:09:05 作者: 時鏡
    不過她說的張湯又是怎麼回事兒?

    jian夫?

    陳阿嬌牙都要笑掉了,「你是奴婢沒錯,我也是商人沒錯,可是你成為我的奴卻在我成為商人之前,你說判官會怎麼判?」

    阮月臉色一白,她抿著唇退了一步,臉上疼極了,可是她心裡也怕,並非是完全能夠豁出去的,因為陳阿嬌的眼神太冷,而那姿態太過高高在上,太過穩重,幾乎讓人看不到一絲的狼狽和慌亂!

    難道她說出張湯的事情,陳阿嬌不該驚詫的嗎?

    她這樣高高在上的姿態,更讓她覺得厭惡,自己不也該是這樣高高在上的人嗎?

    如果不是……

    漢奴來源有二,一者官,一者私,阮月其實是前者,只是沒人知道罷了----也許,除了張湯。

    「夫人對漢律真是了解。」

    「不該說,你這麼一個小小的丫頭,對漢律這麼了解,才讓人驚詫的嗎?」

    陳阿嬌之前都沒考慮到這個事情,因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個人的身上去,她扭頭看向了趙婉畫,又看向了齊鑒,這兩個人的身份,到底又怎樣呢?

    阮月忽然一咬嘴唇,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她唯一的籌碼就是張湯,可是她忽然覺得,如果自己再提張湯,會死無葬身之地。

    有的人,就是等到犯錯了,才會知道自己錯得多麼離譜。

    陳阿嬌的目光深極了,「漢律有律依律,無律依例。你以為自己能逃得了嗎?」

    她是真的動了殺心。

    可是阮月卻吃吃地笑了起來:「夫人,漢律不得專殺奴婢,婢子無過,夫人責罰是一回事,想要害了婢子,卻還沒辦法呢。」

    趙婉畫和齊鑒都愣住了,這樣的阮月,他們從來沒有看到過,那眼底帶著幾分專橫的味道,倒像是自己高高在上一樣。

    棘手----奴制如此,陳阿嬌也沒辦法,她雖有把握,自己知法犯法不會出事,可以這之中牽連甚廣,最重要的是張湯那邊。

    不過,只要契約丹書在手,又有什麼擔心的呢?

    張湯給自己的人里,只有李氏不是奴婢,有契約在手都這麼困難。

    「李氏取我契約來。」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陳阿嬌一直看著阮月,注意著她臉上表情的變化,看到阮月眼底划過了一絲嘲諷,然而這嘲諷帶著幾分不確定。

    看樣子,那契約也是有問題的了。

    其實拿契約來,陳阿嬌也不能立刻就把阮月怎麼樣,她頂多能夠支使她做這做那,等阮月不遵照她的意思來了,才能處理她----也有人直接就將奴婢「處理」掉,可是陳阿嬌不會這麼做,找個人殺了阮月?她是商,這身份如果上堂,終究是不會討好的。

    揮了揮手,陳阿嬌讓其他人先離開,這一場戲,已經演得很讓人糟心了。她讓趙婉畫給自己搬了軟墊來,自己做在漆案邊,那案上乾乾淨淨,陳阿嬌側著身子坐,根根白皙的手指搭在漆案上,笑著對阮月道:「你為我倒杯茶來吧。」

    阮月眼中划過一片猙獰,她不想去。

    然而陳阿嬌依舊是笑著,輕聲對她道:「方才你言語衝撞於我,在場之人可以作證,若是我敢拉你見官,你這脖子可就要一分為二了。漢律----古殺奴婢,皆當告官,我若告官,你說是你人頭落地,還是歸還你自由呢?」

    阮月張開嘴想說什麼,然而想到一些不能說的事情,這個時候只能沉默,她雙手手指放在兩邊掐緊了,幾乎要將自己的手心掐出血來,就那樣惡狠狠地看著陳阿嬌,幾乎吃人一般。

    她從未受過如此的羞辱!

    只可惜陳阿嬌比她淡定得多,大約是年歲在那裡擺著,阮月不過是太小,她要是大了還得了?不過這樣的人,怕是長不大了。

    她不喜歡心太野的人。

    只要契約那邊沒有問題,陳阿嬌就準備放棄自己的原則,直接動手了。

    在這種時代,她的原則,似乎依舊是不值一文,然而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原則,便是兇手殺人都有自己一定的規則,陳阿嬌的原則是不想讓自己內心愧疚----殺貓如此,馬上要處理阮月也是如此。

    人若不犯我,我何必犯人?彼此相安無事,不也很好嗎?

    她的平和,總是要被人打破的,不管是曾經的劉徹,後來的衛子夫,還是之後的張湯,甚或是現在的阮月。

    忽然覺得有些累,可是還不能宣之於口。

    她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腹部,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怎麼,忽然就有些噁心的感覺了。

    忽略這種感覺,陳阿嬌鳳目微斜,看向阮月:「不去,便是違抗主人的命令……」

    阮月幾乎是含著血淚地行禮退去,趙婉畫卻接了陳阿嬌眼神的示意跟了上去,讓阮月一個人去泡茶,陳阿嬌心裡不放心。

    在等待的時間裡,陳阿嬌看了那密室竹簾之中一眼,主父偃沒有動靜。

    阮月卻奉上了茶來,陳阿嬌端過來一看,淡淡道:「茶色太濃,重新泡一杯吧。」

    阮月氣得渾身發抖,整個一杯酒樓里別的人雖然沒有看到那場面,可是都待在後堂,安安靜靜地聽著,生怕是錯過了什麼,這些人都是自由身,原本覺得這老闆還不錯,不過感覺有些好欺負,現下都從心底冒出幾分膽寒的意味來。

    衝撞了手裡握著自己的契約的人,下場就是這樣。

    誰都知道陳阿嬌是在故意為難她。

    「這一杯太濃,換。」

    「水溫太涼,換。」

    「烹茶之時,當以文火煮至水開蟹眼,此水過燙,換。」

    「茶水溢出杯沿,換。」

    「婉畫沒有告訴你,茶倒七分滿方為上佳嗎?你再倒一杯,給我看看。」

    ……

    已經不知道第多少次將那茶隨手潑到地上了,陳阿嬌言笑晏晏,始終不疾不徐,就這樣來回折騰著阮月。

    老娘這樣玩兒自己下屬炒掉他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跟我斗?作死!

    她心裡的想法一個狠似一個,最後卻不得不全部壓了下去。

    有的事情是能夠讓人增加殺伐狠戾之氣的,她呼出一口氣,阮月壓著自己狠厲的眼神,之前是她不該對陳阿嬌出演不敬,只要一想到那契約,她背心都在發涼,可是此刻陳阿嬌如此羞辱於她,她恨得要命,也委屈得要命。

    趙婉畫看著阮月倒茶的時候那手一直在抖,她簡直懷疑阮月會將這一杯茶給握碎了。

    陳阿嬌卻帶著幾分愜意,指點她:「手端穩,小指貼到下面去,你該奉給我,而不是舉著這茶盞給我。」

    阮月一口銀牙幾乎咬碎,低頭彎腰雙手舉過頭,將茶杯奉給了陳阿嬌,陳阿嬌這才接過來,卻拿在手中沒有喝。

    看上去是很不錯的,可是在她看來,無論程序如何標準,這茶的味道也不可能比趙婉畫泡的好,沒心意的東西,寡淡無味。

    「一會兒李氏將你的契約拿來,我便將你送給別人家吧,畢竟----我駕馭不了你。」

    她最終還是說出了這句話,這長安,虐待自己手下奴婢的人不少,陳阿嬌沒有這樣做,不代表她不知道可以這樣做,開個酒樓,無非是想上下一心,現在阮月這事出來……

    李氏終於算是倒了,她腳程倒是快,不過去陳阿嬌的房中找契約花的時間不少,這個時候將阮月的契約遞上來,陳阿嬌伸手接過來,只是在阮月面前這麼一晃,「契約在我的手裡,明日為你找個歸宿,齊鑒先帶她下去。」

    她看了齊鑒一眼,卻是帶有暗示性的,她不希望阮月再四處亂跑,不要像上次一樣惹出事情來。

    阮月似乎是想要看看陳阿嬌手中的契約,可是齊鑒上來,她看著陳阿嬌正在用她最厭惡的那種高深莫測的目光看著自己,心驚膽寒……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被人帶下去了,陳阿嬌坐在那裡,看著那一紙按了手印的契約,卻壓住自己的太陽穴,慢慢站起來,竟然覺得有些眼花,她身子顫了一下,趙婉畫一驚,扶住她:「夫人?」

    陳阿嬌站穩了,臉色卻蒼白了幾分,說道:「讓張湯、來見我!」

    這jian詐狡猾的死人臉,刀筆吏!竟然敢算計到自己的頭上!

    阮月分明是個官奴!

    ☆、第四十六章有孕【二更】

    「夫人,阮月這事兒不如就這麼揭過去吧,我看您似乎……」李氏幫她揉了揉額頭,有捏了熱的帕子給擦了擦,陳阿嬌額上一片溫暖,她靠在椅上,半躺著,閉著眼睛,模模糊糊地「嗯」了一聲。

    李氏心下暗嘆,卻知道陳阿嬌是在想事情,只是模模糊糊地答應了自己一聲而已。

    主父偃坐在竹簾前面的漆案邊,已經很久沒說話了。

    陳阿嬌忽然問道,「什麼時辰了,」

    「酉時末了。」李氏答道。

    陳阿嬌將額上的帕子揭了下來,遞給了李氏,卻說道:「你去忙吧,我這邊談些事兒。」

    李氏眼底有著隱憂,走之前道:「夫人操勞這些事情,也該有個度,大人能熬得住,腹中的孩子卻不一定熬得住。」

    她這麼一說,陳阿嬌心中更加煩躁。

    身邊除了趙婉畫沒有能夠完全放心的人,更何況趙婉畫現在還不是很成熟,不能夠完全將自己的事情接過去,一開始陳阿嬌是看好主父偃的,不過他後來的這些作為讓自己失望了。

    主父偃到底為什麼會偏袒阮月?之前根本沒有過半分的預兆。

    李氏一走,坐在漆案邊的主父偃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可是低著頭想了一會兒,他覺得只要張湯一來,這事兒就算是完全說開了,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他不過是偶然一下色迷心竅而已。

    「現在你還有什麼話對我說嗎?」陳阿嬌挑了一下眉。

    主父偃坦然抬頭,「我說了,夫人會動氣。」

    陳阿嬌手搭在自己的腹部,蓋著一條薄薄的毯子,她也不想動怒,可是事情已經擺在這裡了,怎麼可能不動怒?如果她不知道這個事情,一直在這裡拖著,她就會一直記掛著,長痛不如短痛,最好今日將這些事情全部解決了,才可高枕無憂。

    「那你現在便不說吧。」

    陳阿嬌也淡定得很,等著張湯過來,剛到戌時,張湯便來了,這天色是將黑未黑,將盡未盡,張湯由李氏引進來,對著陳阿嬌長身而拜。

    陳阿嬌冷笑:「張大人,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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