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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8:09:05 作者: 時鏡
「你對那宮裡的事情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陳阿嬌竟然也不管外面受委屈的阮月,倒是問了主父偃這個問題。
主父偃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個嘛……夫人您也知道我們這些潑皮無賴,最好的就是那眼力了。我這人還是幾分小聰明的。」
說著他那眉毛又揚了起來,看上去還真是傳說中的「眉飛色舞」。
陳阿嬌踱了幾步,忽然回頭笑道:「我給你一個還債的機會,不需要你出錢,你看如何?」
主父偃愣了一下,掏掏耳朵,「你說什麼?夫人,您莫不是發燒了?」
如若不是看這人還有幾分小聰明,陳阿嬌估計此刻就直接將這主父偃暴打一頓再扔出去了,她強行忍住心中的抽搐,勉強維持笑意:「你要是能夠去幫我解決了外面那女人,酒錢全免,你以後可以來我酒樓里吃喝,免費。」
養個閒人,自己還是有那麼些余錢的。
主父偃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立時就要答應,只可惜他那高興的表情沒有持續多久,一下就垮了下來:「夫人,外面那是位貴人啊……我這小命一不小心就沒了……」
「她出宮來鬧,必然是偷偷摸摸的,你抓住她軟肋不就行了?」陳阿嬌心中的想法是一個接一個地鑽出來,背過身去,唇角挑起來,罕見地帶著幾分高深莫測的陰險和算計。
這世上,總是有的人啊,蠢得沒邊兒,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卻偏要闖進來。
衛子夫啊衛子夫,咱們之間的帳,似乎還沒算過呢。
從小到大,在館陶公主府,有誰敢那樣欺辱她?
在長門宮中,她侍女旦白遭受屈辱的一幕幕再次浮現在她的眼前,讓她胸懷激盪,緩緩地閉上眼眸,再次睜開的時候,卻只有那深海一樣的淡然平靜。
她緩緩地轉身,對著主父偃露出一個溫和極了的微笑,卻讓主父偃覺得自己渾身都發抖。
「你要是能夠引她說出自己的身份更好,阮月並無冒犯之處,她敢鬧,就直接扭送到廷尉府,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陳阿嬌的聲音很輕,像是一片羽毛落下來。
主父偃嘆息,「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小人能求個包吃住嗎?」
「成交。」
陳阿嬌很慡快,心裡卻忽然想著----旦白,還好麼?
作者有話要說:
備註:貴妃這個稱呼在漢代也有的,就等同於夫人,在第一章的作者有話說我已經改過注釋了,所以請不要糾結於稱呼的問題。
☆、第三十一章羞辱【七更】
陳阿嬌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個善類,別人都欺負上門來了,難道還要她隱忍不發由著阮月被欺負,
雖則她的確是存了讓衛子夫挫一挫阮月的銳氣的心思,可是有句話雖然難聽,但總歸有些道理----打狗也要看主人。
主父偃見她答應得慡快,笑嘻嘻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整肅了這臉上的表情,才掀開帘子走出去,陳阿嬌讓齊鑒跟上去,看著別出什麼事情。
齊鑒耳朵挺好使,聽到了陳阿嬌跟主父偃之間的談話,知道這主父偃是要下去使壞,不過他不明白自家夫人怎麼就認定這個主父偃有本事解決下面那刁蠻的刻薄女人,所以他抱著劍下去準備看個熱鬧。
陳阿嬌就在帘子後面看著,坐下來,雙手交握在一起,眼神卻越加平靜,很多時候不是自己想要怎樣,而是別人逼著怎樣,世上的事情,誰沒點身不由己?
阮月捂著自己的臉,她看著衛子夫帶來的人,猜測這女人來頭不小,一時受了委屈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壓抑著聲音抽泣起來。
衛子夫心頭是一陣邪火發泄不出來,眼看著距離皇后之位就只有一步之遙,劉徹卻有了冷落自己的傾向,她必須很快地找到原因,這樣才能夠抓住陛下的心……
而眼前這阮月,方才煙視媚行而出,一下就撞進了她的眼底,漂亮女人看漂亮女人總是特別不順眼,更何況衛子夫是帶著目的來的,這一杯酒樓里也不知道是有什麼魅力,竟然讓劉徹下朝就來,她今日見到了,卻是滿眼青春艷麗的女子,也許不是相貌上佳,可是當她們一起笑起來的時候卻刺眼極了。
她看到阮月的眼淚,哼笑了一聲,手指繞著自己的頭髮,諷刺道:「這哭起來還梨花帶雨的,真是惹人憐愛……」
劉徹大約就是最不能看見女人的眼淚的,衛子夫曾故意在他面前哭過……
如今看到這麼一個美人在自己面前垂淚,衛子夫美麗的面孔微微扭曲了一下,然後恢復到尋常模樣。
阮月已經被之前貴枝那一巴掌打蒙了,囁囁不敢說話。
貴枝站在衛子夫後面那臉揚起來,塗得鮮紅的嘴唇看上去格外可怕,也格外可笑,「這市井裡的人啊,就是命賤得很,打她一巴掌也不敢說什麼的----」
只可惜這話沒能說完。
只聽得一誇張的聲音從堂後傳來,「此言差矣,此言差矣,這天下之人何人不命賤?人生父母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堂前不僅有衛子夫及其侍女,還有許多人看著這邊的狀況,包括陳阿嬌這邊的一些店員,趙婉畫還在裡面,眾人都是膽小的,害怕惹事,只敢看著,阮月上去出頭,卻不想遭此橫禍,誰還敢去?
只是這個時候突然出現的這個聲音,在這樣的情況相愛就成為了福音,眾人紛紛回頭看,卻都驚詫了,這不是之前被夫人讓齊鑒丟出去的那個主父偃嗎?
這人臉上還帶著傷,看上去是挺狼狽的,可是偏偏臉上帶著幾分流里流氣的味道,這還是活脫脫的一流氓啊!他出來幹什麼?
齊鑒跟在主父偃後面,也算是為他壯壯聲勢,眾人一看齊鑒在主父偃的後面走,也就不敢上去問什麼了,看著只覺得似乎是齊鑒護送著主父偃一般。
主父偃心中蠻得意,卻盤算著眼前這個像是宮裡來的貴人在陳阿嬌心中的分量,答應得那麼慡快,這肯定是仇敵的情況啊。他倒是開始好奇起來,能夠跟這樣的貴人結仇,這位喬夫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不過這個時候他什麼也不表露出來,看到衛子夫的目光注意到了他,主父偃直接飛了個媚眼過去,衛子夫氣急,咬牙道:「你又是什麼人,來我面前放肆?」
「我說夫人怎麼總是聽不懂人話呢?」主父偃忽然覺得自己下來是個錯誤,跟智商這麼低的人交流一點意思都沒有,「小人早就說了這世上原本就沒有命賤命貴的說法,出身那都是別人給的,命是自己的,這位夫人的婢女卻口口聲聲說我們這店中的人命賤,這話可說不得喲……」
主父偃說話的時候陰陽怪氣,聽著讓人覺得很不舒服,他慢慢地走上前去,雖則一張臉已經慘不忍睹,不過勝在那一雙桃花眼尚算是有頗多的風流韻致,就那樣輕輕地一眼,竟然讓衛子夫身後的貴枝覺得心跳加速。
這年頭,當個流氓也要像主父偃這樣有志向。
只可惜衛子夫根本不買主父偃的帳,她被這橫空出來的人給氣著了,身在上位,發號施令習慣了,竟然冒出這麼個不識趣兒的。衛子夫就站在堂中,有些輕蔑地看著主父偃,心說不過是個平頭百姓而已。「那你的意思是自己命貴了?難不成你這地痞流氓也算是天潢貴胄?」
「天潢貴胄也是糙莽出身啊。」主父偃心說她是沒聽懂自己之前的話,他說衛子夫「聽不懂人話」,她竟然似乎沒反應,像是被自己後面的話給吸引了注意力。
衛子夫只覺得眼前這人讓人厭惡到了極點,她想也不想就說道:「對比天家威嚴,你這等下作小人,命賤。」
「請問夫人,我這種身份卑微的人就是命賤嗎?」主父偃竟然一點也生氣,當流氓的時候被人諷刺多了,現在雖然衛子夫說得很難聽,但是他竟然也能忍下來,只是心裡不舒服。
主父偃心裡不舒服,別人也就別想舒服。
這世上什麼人都能夠惹,只是最好不要惹上一種人----那就是小人。
主父偃從來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惹到了他,管他什麼天王老子通通要讓他們不舒服。
他慢慢地設計語言陷阱,等著衛子夫往裡面鑽。
衛子夫娥眉婉轉一挑,「自然。」
「照夫人這麼說,難道小人以後就沒有飛黃騰達的機會了嗎?」主父偃又是那輕佻極了的表情,手指壓著自己的嘴唇慢慢地走到了衛子夫身前幾步處。
衛子夫聽著他問話,卻看到他走近了,那一雙桃花眼格外懾人,遠的時候只看到這齣來的人是一身的狼狽,甚至臉上還有青腫,可是一旦走近了,就會讓人注意到他漂亮的臉型,還有那一雙瀲灩的桃花眼。這樣的男子,很少見到,尤其是這麼漂亮還這麼流氓的。
她竟然在恍惚之間失了神,一晃眼看到主父偃對著她露出一個曖昧的微笑,然而主父偃卻直接從她身邊過去,慢慢地走向了貴枝。
「夫人是在考慮小人是不是有飛黃騰達的可能嗎?」
他出言提醒她,應該回答問題了。
衛子夫心裡不知道為什麼很煩躁,「你這樣的人,不說沒有那飛黃騰達的機會,就是遇到了貴人,有了身份地位,也改不了自己的卑賤!」
這話的殺傷力很大,就是衛子夫身後的一些宮女的臉色也變了。
貴枝剛剛張開嘴想要提醒什麼,卻沒有想到已經來到她面前的主父偃對著她比了一下手指,讓她噤聲,那動作真是有說不出的風流姿態,竟然讓貴枝一下有些臉紅,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
然後主父偃輕輕喟嘆了一聲,看著貴枝的眼神竟然帶了幾分曖昧的殷切,他轉過身:「敢問夫人,我大漢高祖是何出身?不過是一介糙莽,可是憑藉智計,有蕭何韓信,張良樊噲,成我大漢王朝霸業,高祖也是出身卑微,卻在後來身份尊貴,不知道夫人怎麼以為呢?」
衛子夫不知道為什麼退了一步,她心底有些發涼,看著主父偃那微微眯起來笑得很好看的眸子,嘴唇一抖,最後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污衊高祖,這若是……
她不敢想。
可是主父偃卻敢幫她想:「王侯將相都出身糙莽,夫人您臉高祖都看不起,不知道您又是以什麼身份來看不起小人的呢?」
陳阿嬌坐在裡面,將外面的動靜聽了個清清楚楚,如若是她自己在那裡的話,頭一個要質問的卻是----你衛子夫本來就是女婢出身,此刻卻以自己的出身去質問另一個人,不覺得可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