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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8:09:05 作者: 時鏡
    衛子夫一下就手中通透的琉璃酒杯摔在地上,砸了個粉碎,「本宮倒要看看,那酒樓有什麼了不起,」

    劉徹已經許久沒有踏足她寢宮了,她去王太后那裡問過也不頂用,竇太后只是說讓她忍,她還要忍到什麼時候,

    最大的障礙陳阿嬌已經一杯鴆酒離世,那個念奴嬌也已經被東方朔帶走了,現在劉徹還能喜歡誰?除了自己!

    皇后之位,她覬覦已久,如今卻是相距寸步,卻再也不能更進一分。

    她心中是恨極了,劉徹不來她這裡,來了也只是說說話,轉眼卻又走了。

    匈奴那邊的事情斷斷續續地忙了小半年,朝堂上主戰主和的爭論一直沒停過,聽說張湯為陛下引了淮南王郡主劉陵要去和親,可是陛下只嘉獎了劉陵為國之心,卻將劉陵安置在了宮中,沒有進一步的話。

    前些天突然說主戰,定了竇嬰為大將軍,奈何竇嬰不爭氣,竟然摔斷了腿,平陽公主說是東方朔暗中出的主意,走之前留下來的計策----竇中取帥。

    這與匈奴開戰一事正在緊張的籌備之中,劉徹是忙得每天不見人影,她以為他是真的忙,卻不想聽說劉徹成日裡總愛往宮外走,當初她也是在宮外得了劉徹的臨幸,又有念奴嬌的先例在前面,她不敢大意。

    這些日子找人問了劉徹的行蹤,不過都沒什麼結果,現在突然之間有了,衛子夫倒是有些拿不準主意了。

    她吩咐宮人為自己換衣喬裝,只是換到一半她突然將步搖扔下來,「不必了,就這樣出去,本宮就這樣去看看。」

    她已經是貴妃,夫人之尊,皇后之位已經是唾手可得,只要自己再有一個兒子。

    她秀美的雙手緩緩地撫摸著自己完美的臉頰,最後一笑:「走吧。」

    她的肩輿到了,載著她出去。

    而在長安市中,這一杯酒樓里,陳阿嬌還不知道麻煩已經到了,她坐在這一杯酒樓下面專門為自己留起來的一間屋子裡,讓李氏將那竹簾放下來,那自稱是主父偃的潑皮無賴就坐在她對面。

    不過兩人之間隔著竹簾。

    主父偃是真的主父偃,只是陳阿嬌總是懷疑這個主父偃不是自己知道的歷史上的主父偃。

    隔著竹簾能夠勉強看見那人揉著自己的臉,似乎是方才被人摔了個鼻青臉腫,她有些忍俊不禁,端起茶來,卻才記起自己這些日子忌口,已經很久沒喝過了,不過這個時候嘗幾口還是不錯的。

    她忍不住竊笑了一聲,卻又假作正經地咳嗽道:「咳,方才我這酒樓之中,下屬過於粗魯,沒有傷了先生吧?」

    主父偃正在看那茶,坐在外面的人是沒有喝茶的待遇的,他研究著聞了聞,卻是眼前一亮,聽著陳阿嬌說話,那聲音清越之中帶著幾分雍容的溫和,很是舒服,他沒有想到自己還有坐進來的待遇,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自己渾身都疼,嘻嘻笑道:「哎呀哎呀,夫人美得很,不疼不疼……」

    他這話一出口,卻覺得有幾分冷,隱約覺得自己是說錯什麼了,他眼神一閃,也懶得改口,「我看夫人忽然之間對我改了態度,我主父偃是長安城裡出了名的潑皮無賴,我很好奇您怎麼對我這樣?」

    果然是潑皮無賴。

    陳阿嬌暗想自己這茶是送錯了人喝了,不過這長安就這麼大,主父偃這種名字也實在是不多見,要在這樣的人地方撞見一個同名同姓的人是何其不容易?

    歷史有誤什麼的,也是可能的吧?

    只是她對主父偃的印象實在是算不上好的,這完全就是個無賴,衣袍不整,發冠散亂,如果不是進來之前還略微整理過一下簡直不能夠看。

    就算這個人是真的主父偃,她對此人的印象也是壞到極點。

    「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你這樣敢朝天大喊自己天縱奇才之人,不是個誇大胡言的糙包,那便一定是恃才傲物了。」

    陳阿嬌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不得不說,如果忽略這登徒子之前的那些逗比的行為,這傢伙喊出那「天縱奇才」四個字的時候,還挺讓人信服的。

    主父偃面色古怪,喝了一口茶,咂咂嘴,卻是不懂這玩意兒到底是怎麼回事,聞著還不錯,喝起來總是覺得不夠味。他玩著那木製的茶杯,看著上面精心雕刻的花紋,哼聲道:「我熟讀四書五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習得百家之術,有縱橫之能,只是苦無去處……」

    陳阿嬌一看主父偃那架勢就知道他是不怎麼喜歡那茶,便對站在外面的李氏道:「給主父偃先生換酒來。」

    主父偃一聽,睜大了眼睛,卻連忙擺手,他眼神更加古怪:「酒就不必了,夫人你這莫名其妙地給我酒,我這心裡瘮的慌。」

    喲,這還是怕她了。

    她忽然也覺得不是很無聊了,「要是真有那麼多的本事,就算是謀不來一官半職,也總該是哪一家的門客,你還會寒酸得拖欠我酒錢嗎?」

    陳阿嬌這一句話幾乎是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主父偃的偽裝,他臉上露出幾分罕見的尷尬和無措來,最後卻毫不在意了,本來就是個潑皮無賴,他還要什麼臉?

    「我就是糙包一個,識得幾個大字,要酒錢,我可是一文也沒有的。」他倒是一身落拓了,端起茶杯就當做是酒尊直接一口喝乾,又拍桌子讓外面侍奉著的阮月進來倒茶。

    陳阿嬌就坐在帘子後面看著,她覺著眼前這人是個地痞流氓的模樣,可是又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這主父偃是個jian猾之輩,牙尖嘴利不說,還流里流氣,拖欠她酒錢是一回事兒,趕不走也是一回事兒,只是如若細看,這主父偃還是個風流美男子,只可惜了這一身好皮囊長在了這麼個落拓人的身上。

    她想著忍不住搖頭,「看樣子,只能把你扔出去了。」

    主父偃一聽就直接嚇住了,差點趴在漆案上求陳阿嬌,「夫人您別這樣啊,我不就是隨口說說嘛,你都扔了我一次了這怎麼還有第二次呢?」

    「……」

    陳阿嬌忽然覺得,臉皮厚也是個優點啊,她端著茶,幽幽問道:「你臉皮到底多厚啊?」

    主父偃那輕佻的桃花眼裡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轉,手一指上面,「長城彎那麼厚。」

    作為聽者的陳阿嬌差點噴出來,她咳嗽了一聲,掩飾了自己心中古怪的想法,問道:「你整日都遊手好閒,我方才讓我的侍女查了你的欠債,總共有四百五十六文,你準備什麼時候付訖?」

    「這個嘛……」主父偃忽然覺得自己還是走了得了,這搞了半天還以為不用給錢了,可是一轉頭看到守在門外虎視眈眈的齊鑒,他又慫了,「姑奶奶誒,我這從哪裡找錢給你啊?我就是一光棍兒,乾乾淨淨的,有錢早就平頭整臉騙小姑娘去了……」

    說到這裡他忽然之間停了一下,將臉貼著漆案,想去看陳阿嬌那邊,這位夫人莫不是想找個……

    陳阿嬌一看他那猥瑣的表現就知道這人腦子裡沒什麼好東西,直接將那空茶杯從帘子下面扔過去砸他,冷笑了一聲:「收起你滿腦子的齷齪想法,本夫人沒那麼閒!」

    主父偃見機得快,連忙將這東西接住,擺手道:「這東西可不能亂扔,小人可賠不起……」

    頭疼。

    這個時候陳阿嬌是真的頭疼了。

    這人的好奇心真的是會害死人啊,讓她對什麼主父偃感興趣,這下麻煩來了,這主父偃跟牛皮糖一樣,簡直甩也甩不掉,麻煩死了。

    她乾脆地一揮手,正想說錢不要他結了,團吧團吧趕緊滾走,可是冷不防聽到外邊忽然傳來一聲尖叫,像是她店裡的侍女的聲音。

    「啊……你幹什麼?」

    「只是看看你這臉蛋漂不漂亮而已,你怕什麼?」

    那一道迤邐的聲音起來,帶著幾分惡毒的味道,向來她口中的看臉蛋不止是看看那麼簡單的事情吧?

    陳阿嬌在裡間,這裡算是一個密室,不知道的人是不知道這裡的存在的,她走到門邊,一掀帘子準備出去看看情況,可是從帘子下面,她先看到的卻是堂中那人的翹頭履和華麗的深衣下裾,很熟悉的製衣手法,宮裡的。

    那掀帘子的手頓了一下,緊接著卻放慢了速度,主父偃也站起來,走到了她後面,有些奇怪:「夫人不是要去看看嗎?」

    那帘子慢慢地被掀開了幾分,陳阿嬌終於看到了站在堂中,一臉頤指氣使的人。

    華麗的妝容,塗著蔻丹的指甲,還有那不可一世的氣焰,正打量著她店中幾個妝容還不錯的侍女,眼中有幾分惡毒,她很熟悉那種眼神,因為那是曾經的自己的眼神。

    嫉妒。

    衛子夫竟然找到這裡來了,她是聽說劉徹常常往宮外跑吧?

    本來劉徹是為了口腹之慾來的,基本上每次都帶著郭舍人等人,不曾想這衛子夫竟然是懷疑到別的身上了。

    阮月正過去處理,上前便行了一禮,然後道:「這位夫人也太不講道理了吧?一來就對我酒樓之中的侍女動手----」

    「你以為自己在跟誰說話?」衛子夫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冷笑了一聲,那上挑的眼角一揚,高傲地一擺手,身邊那讓陳阿嬌很熟悉的宮女貴枝,走上前去竟然照著阮月就是一巴掌。

    阮月一下就愣住了,臉上浮出五個指印,她一下就大叫起來:「你憑什麼打我?!」

    陳阿嬌慢慢地放下了帘子,轉身就看到了主父偃那探究的目光。

    陳阿嬌視若無睹,只是慢慢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她現在還不能出去,劉徹不會對自己做出什麼來,可是這衛子夫就難說了。尤其是現在自己還有身孕,她正在為難怎麼辦,卻看到主父偃。

    外面衛子夫那聲音妖嬈極了,就在阮月的耳邊輕聲道:「因為本宮覺得你的臉好看。」

    阮月發了抖,差點嚇哭了,她只覺得眼前衛子夫的面目可怕極了,一時忘了說話。

    衛子夫慢慢地繞著阮月走了一圈,「身段挺窈窕的,想必狐媚功夫也是不錯……」

    裡面陳阿嬌看著主父偃,主父偃抱著手,還是那潑皮相。

    主父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外面那可是位惹不起的貴人啊。」

    陳阿嬌挑眉,含笑道:「先生是怎麼知道的?」

    她這一聲「先生」很讓主父偃受用,他嘿嘿一笑,一甩自己的頭髮,面上帶了幾分得色:「外面那女人太少,不如你聰明。她外面穿著的雖然是普通常服,但是這深衣已經不是普通人家穿的了,更何況那翹頭履上的花紋,分明是宮裡來的娘娘什麼的,還有那頭上的步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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