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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8:09:05 作者: 時鏡
    「自從分別後,每日雙淚流。淚水流不盡,流出許多愁……」

    「可憐桃花面,日日見消瘦;玉膚不禁衣,冰肌寒風透……」

    多哀愁的曲子啊,陳阿嬌一下就笑起來了,她跟著呢喃地唱起來,竟然還覺得不錯,這一副嗓子,原本是不輸給那些人的啊。

    因為這《長門賦》根本就是寫給自己的,只可惜大約是因為穿越的蝴蝶效應,這歌自己還沒能唱,就已經成為廢后了。

    她一邊喝一邊唱,漸漸地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不知道的是,張湯去而復返,就站在外面,聽到她唱曲子,反而不敢進去了,只是借來了筆墨,將東方朔的住所記在了錦帛上,讓服侍的人明日呈給陳阿嬌,又留下了金銀,這才轉身走了。

    這一夜的未央宮,也是徹夜無眠,劉徹坐在涼亭之中,看著那月上中天,聽著耳中悽慘哀婉的曲子,神思恍惚,衛子夫帶著人過來,給他披上披風,「皇上,夜深了,您怎麼還在外面?」

    劉徹長眉一挑,「朕在什麼地方,你怎麼知道的?」

    衛子夫不慌不忙道:「只是方才宮女看到您往這邊走了,我問的時候,她們也就說了,您在這裡,是在看月嗎?」

    「衛貴妃,你聽----」劉徹坐在欄邊,眼神飄渺地望著夜空,耳朵里卻還是那若有若無的聲音,其實這曲子前些天是聽過的,就是在念奴嬌來宮裡出演的時候,只是那個時候的自己震怒,在這個夜晚聽到的時候,卻只有滿心的蒼涼。

    衛子夫覺得奇怪,細細聽了一會兒,又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侍女,侍女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衛子夫才敢大著膽子道:「皇上,什麼聲音都沒有。」

    劉徹一愣,黑底織金的龍袍襯得他一身華貴,此刻卻凸顯了他的孤獨,皇帝,向來是孤家寡人。

    什麼聲音都沒有……

    「是啊,是我聽錯了,阿嬌怎麼可能還在唱歌呢……」

    那一刻,劉徹在這個不冷的夜晚,忽然覺得徹骨寒冷。親手送走自己曾許諾以幸福的人,被外戚形勢所逼,他以為自己愛的是江山,然而美人去了,又覺得滿手都是抓不住的遺憾。

    「罷了,回宮。」

    作者有話要說:

    劉徹洗不洗白沒關係,原因,呵呵

    至於張湯,這貨有妻室不說,兒子都有了〒_〒註定只能白月光,,哭瞎。

    ☆、第十一章噩耗

    酣眠一宿,次日起來的時候日頭已經高照,她按住自己的額頭,又聽到早市開了,外面吵吵嚷嚷,陳阿嬌想,自己需要找個地方住下來了。

    她想著隨意找個質庫將東西典當出去,只是在出驛館的時候,卻被侍者叫住,遞上來一隻用帛包起來的竹筒,她打開了蓋子,拿出裡面的帛書。

    「聊備金銀,以防不時之需。望小姐遠離長安,張湯敬奉。」

    小二拿過來一個很大的錢袋,陳阿嬌掂量了一下,很專業地數了數,金一斤,也就是現代的二百五十克,這個時候的度量跟現代也不一樣,金銀之間的計數也是不一樣的,總之很混亂,一兩一錠,共有十六錠,也就是有一斤。

    阿嬌看著袋中的銀錢,忽然嘴角有些抽搐。

    出於現代人的本能,陳阿嬌想起了張湯現在的官職,現在張湯已經是廷尉,位列九卿,享受的是每年兩千石的俸祿,一石等於一百二十斤,這個時候的一斤折合現代的二百五十克左右,也就是半斤。

    用現代的話來說,張湯每年的俸祿是十二萬斤谷,這個時期經濟穩定,昨天走過集市的時候還聽說谷是每石七十錢,張湯每年的俸祿,用谷來算固然可怕,可是如果換成銀錢----每年俸祿大概是十四萬錢,現在的金價,穩定在一斤萬錢,張湯年工資是一年十四金左右。

    心裡像是有一把小算盤,啪啪啪地算了好一陣,陳阿嬌總算是知道了張湯到底給了自己多少錢----金一斤,萬錢;銀一斤,兩千到三千錢。

    他幾乎把自己俸祿的十分之一給了自己,張湯還是剛剛升任廷尉,在此之前,他不過是個判官、御史,這左右也不過是千石……

    陳阿嬌這人最怕算這些東西,張湯待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吧。本來巫蠱一案他也就是個背黑鍋的,劉徹就是不想館陶公主這邊的勢力做大,他需要一個聽話的、沒有背景的皇后,所以她只能自認倒霉。

    現在陳阿嬌手裡的錢倒是不愁吃穿的,她嘆氣一聲收了錢,卻找了個質庫----外面掛著一個「典」字的木牌子的地方就是了,這裡算是漢朝的當鋪,不過這裡不叫當鋪,叫「質庫」之類的,她也懶得計較價格,直接將東西扔了出去,換了二十五兩銀子,現在算算一兩金子大約是五兩銀子,也就是說,現在陳阿嬌身上有一百二十一兩銀子。

    從質庫出來,陳阿嬌一身輕鬆地看了看背後,剛剛在裡面順便把一部分銀子換成了金子,也還了一錢袋的小錢,現在用的還是半兩錢,一錢袋子晃著總覺得心裡很有底。

    自己也算是個小富婆了啊……

    她找了個食肆坐下吃湯餅,也就是現在的面。不過萬萬想不到,不是冤家不聚頭,陳阿嬌本來就不是什麼有男女之防的人,看到那黑巾白衣的東方朔從旁邊過去,忙叫住他:「東方先生,又見面了。」

    東方朔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惹上麻煩了,回頭一看,陳阿嬌坐在窗邊,笑嘻嘻地揮手跟他打招呼,頓時無言。

    陳阿嬌乾脆地放下了五文錢,直接出去追東方朔,追上之後,她落後半步跟著他,笑問道:「怎麼東方先生見了我就跟見了鬼一樣?」

    東方朔真不知道她怎麼大早上地就能說出「鬼」字來,忙道:「小姐您可別胡說,在日頭剛起來呢。」

    他這一說,陳阿嬌也知道自己是犯了忌諱,不過笑了一下也就揭過去了,她道:「您這是往哪裡去?」

    「回家。」東方朔雙手揣著,走在道上,向著坊間而去,他忽然回頭看了陳阿嬌一眼,「說起來,還未詢問阿嬌小姐以後有何打算?」

    他這話只讓陳阿嬌想到了張湯留給自己的帛書,一時無言,她想了想,「哪裡都能去,我大漢江山萬里,還怕沒地方去嗎?」

    東方朔神神秘秘地一笑,摸了摸自己那短短的鬍鬚,搖頭:「怕是你什麼地方也去不了了。」

    陳阿嬌嗤笑,「你整日裝神弄鬼,現在被劉徹嫌棄了,一身才幹無人賞識,怕才是真的沒地兒去了。」

    「我指的沒地方去,可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因為某些原因,你只能留在長安,不可長途跋涉。」東方朔還是在賣神秘,他兩人往前走了一會兒,陳阿嬌一直都在跟他東拉西扯,插科打諢。

    東方朔從沒想到陳阿嬌詐死逃出宮之後竟然會性格大變,豁達了許多,想來也是人生各有際遇,都是天定吧?眼看著過了巷子就要到自己在長安的住處了,東方朔站定:「小姐還要跟著我嗎?」

    「你東方朔還真是神算,你既然已經叫我『小姐』,大概是已經知道我現在是什麼狀況。我現在正想要僱車離開長安,你現在卻話說一半,說我不能離開,你倒是解釋了個清楚,我再看看跟不跟著你。」

    陳阿嬌直接拽住了他的袖子,東方朔一個頭兩個大,這外面人來人往的被人看見了像什麼樣子?雖然他知道陳阿嬌只能算個棄婦,可是這拉拉扯扯的也不好啊。

    無奈之下,東方朔就算是再聰明,面對著這般無賴的陳阿嬌,也只有認了栽:「好吧好吧,陳小姐,進來再說。」

    他推了門,只是一個普通的宅院,還是太后賜的,大漢律令,非鄰里之間,不得買賣屋舍,他這院子,自然不是自己買的。

    到裡間,東方朔請陳阿嬌坐在了案前,自己盤腿坐在另一邊,陳阿嬌扭頭看了看後面照壁上掛著的大竹簡,紅漆黑字,刻著的是工整的小篆。

    她收回了目光,問道:「東方先生,之前的事情,還沒說呢。」

    東方朔繼續嘆氣,他已經不知道這是今天第幾次嘆氣了,「小姐,我東方朔這顆項上人頭,怕是哪一天會因為小姐而丟啊。」

    「別磨磨唧唧,有話就說,雖然我現在閒得很,不過待在東方先生的屋子裡,我這渾身不自在呢。」陳阿嬌以前跟東方朔的恩怨是不淺的,她也知道念奴嬌、秋蟬、李陵一干人等都不喜歡自己,不過那又怎樣呢?

    她陳阿嬌始終是要活下去的,她還準備週遊名山大川,做個富商巨賈,享盡人間樂呢----不過,這樣似乎也不好,漢武帝劉徹日後會鹽鐵官營、打擊富商巨賈,連衣服都只能穿白,這不是坑爹呢嗎?

    東方朔自然不知道就這一會兒陳阿嬌腦子裡已經轉過了這麼多的念頭,他只給陳阿嬌倒了一杯水,斟酌了片刻,看到陳阿嬌表情自若,真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又是一聲暗嘆。

    「小姐你,已經有了身孕,自己還不知道嗎?」

    「噗----」陳阿嬌直接噴了一桌案,被東方朔這天雷一般的一句話給嗆住了,不住地咳嗽,從袖子裡抽了絲巾出來壓唇,兩道秀眉緊緊地皺在一起。

    東方朔看她咳得兩頰通紅,正在擔心呢,卻聽她停下了咳嗽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東方朔你是不是瘋了?這不還是忽悠我嗎?」

    ----這是被鄙視了吧?

    東方朔不聲不響地將自己的水杯重新放到桌案上----在陳阿嬌笑噴的時候他已經眼疾手快地將水杯撤開了,這才沒有遭殃。「陳小姐不信也罷。」

    他這樣一句話,卻讓陳阿嬌的笑容停下來了,她認真地看著東方朔,似乎在考慮他這話的真實性。

    東方朔雖然常常忽悠人,但是辦事兒還是很靠譜的,沒道理在這種事情上忽悠自己,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眉頭皺得更緊。

    「你覺得孕婦會跟我一樣活蹦亂跳,還玩兒了那樣一出大戲嗎?」一般情況下,像她那樣玩兒命的話,就算有孕也早就流了。

    「伸手。」東方朔此人是什麼都懂,遊方術士也是懂一些醫術的,只不過還達不到看著一個人就知道她懷了幾個月的身孕這種境界。

    陳阿嬌伸手伸到一半,又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收回來,低著頭想了一下,才又伸出手去,那感覺像是要壯士解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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