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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8:09:05 作者: 時鏡
    那一瞬間,陳阿嬌全明白了。

    「啪!」

    「啪!」

    「我就是到了陰曹地府也不會饒過你的!」

    「啪!」

    「哼,那就等旦白姐姐到了陰曹地府再來找我追魂索命吧!」

    ……

    這一聲聲,如利劍一樣穿透了她的心,卻已經滴不出血來。

    恨,不甘。

    陳阿嬌咬牙,眼中帶著久已未見的狠辣,瞪視衛子夫,「果然是你陷害於我!」

    她僵立原地,衛子夫卻走上來,臉上帶著明艷的笑,拍了拍她消瘦的臉,輕聲喟嘆:「若沒有你昔日的好侍女貴枝,我也不會那麼容易就將巫蠱壓勝那些東西塞入你床頭,要怪,就怪你自己吧,留不住人心。」

    麻木,屈辱得麻木了。

    她何等尊貴之身,此刻竟遭這娼寮出身的衛子夫羞辱……

    旦白的一張臉已經完全瞧不出原樣,腫脹充血,髮髻全亂,倒在地上,那些宦宮女又上去拳打腳踢,旦白蜷縮成一團,卻只有似有似無的呻吟……

    陳阿嬌像是終於累了,支持不住,坐倒在地。

    「衛子夫,今時吾之下場,他日奉還爾身。」

    她這半生,爭爭搶搶,費盡心機,到底又得到了什麼呢?滿身滿心的疲憊與無奈,甚至還牽連了自己身邊的人……

    衛子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似一隻驕傲的孔雀,向著身後一揮手,示意他們停下,然後貴枝呈上來一隻盛滿了酒的酒尊,放到衛子夫眼前去。

    「出身尊貴,卻被自己丈夫猜忌,你以為他為什麼會不相信你?罷了,我若是你,真的只有一死,才能免去這般屈辱呢。好姐姐,這一尊酒,是本宮贈給你解脫的,明日我再派人來收回。」

    陳阿嬌一身白底黑紋的深衣鋪在地上,垂著頭,沒說話,衛子夫的翹頭履從她的衣料上踩過,留下一個灰黑的印子,刺目極了。

    衛子夫回看了那腳印一眼,這烙在她衣上的腳印,就像是她踏在了她的臉上,陳阿嬌,你終究還是鬥不過我的。她嬌聲道:「皇上行獵上林苑,大約已經跟臣下們行完酒樂,本宮要回去侍奉了,怕是不陪姐姐說話了呢。」

    衛子夫帶著自己的人已去了,貴枝臨走時卻回頭衝著這長門宮狠狠唾了一口。

    整個宮中,帶著一種風雨席捲過後的狼狽。

    旦白奄奄一息,卻爬了過來,流著淚拽住陳阿嬌的衣袂,「娘娘……娘娘……」

    陳阿嬌埋著頭,眼睛裡只有那一尊酒,鴆酒。

    她顫抖著,緩緩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冰冷的酒尊----

    天人交戰。

    衛子夫的話又浮在了耳邊。

    是啊,她這麼蠢,君王無情,劉徹、劉徹----

    她憑什麼去愛,憑什麼去爭?又為什麼去愛?為什麼去爭?

    ----說到底,不過是情愛毒藥,一時迷眼。

    「娘娘……娘娘……」

    陳阿嬌的耳邊,旦白的聲音忽然模糊了起來,她的手指緩緩地鬆開,終究還是沒能端起那杯鴆酒,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電視劇大漢天子】同人,在這裡衛子夫就是【貴妃】,電視劇的BUG多到死,這裡懶得改,正確稱呼應該是夫人,考據黨別計較了,真計較起來編劇都可以去死了。

    ☆、第二章莊周夢蝶

    昔者,莊周夢蝶,不知蝶之夢為莊周歟,莊周之夢為蝶歟?

    她冗長的夢境裡,是誰一直在喋喋不休,她好累,只想睡他個昏天黑地,不管不顧,塵世紛擾皆與她陳阿嬌無關。

    陳阿嬌?

    那是誰啊……

    「喂,阿嬌,你真的準備答應那個獵頭公司?」

    「他們開出的條件很優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邊的情況,老闆不仁,我又何必講什麼義氣?我跳槽,他垮台,就這麼簡單。」

    「阿嬌你……夠狠啊!」

    「狠?我這叫放得開……」

    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子將那眼鏡一摘,隨手扔到桌上,抱著手,如此冷笑道。

    ……

    「我聽說你那邊的公司出問題了?」

    「哦,我現在在獵頭公司工作了。」

    「……獵頭公司?」

    「嗯,就是之前挖我的那個。」

    「老娘給你跪了!你怎麼進去的?!」

    「獵頭公司牽線失敗,給我道歉,我順便就毛遂自薦,你知道我以前是HR,在獵頭做也沒問題,總不能失業在家啊。」

    「最厭惡的就是你用這種雲淡風輕的表情說這種犯賤的話……」

    「呵呵。」

    每一聲「呵呵」背後,都有一萬頭糙泥馬從荒原上狂奔而過。

    她剛剛結束了一個獵頭任務,數著銀行卡里的人民幣,坐在咖啡廳靠窗的座位上,陽光琉璃一樣通透澄淨,照進來,落到那短髮女子的眼底。

    她又隨手抓起了桌上的眼鏡戴上,恢復古板嚴肅的模樣。

    坐在她對面一口一口吞咖啡的娃娃臉女子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結帳走人。

    「阿嬌----」

    她走出去,然後回頭看那娃娃臉。

    誰料背後有人大笑了一聲:「阿嬌?艷照門?」

    那一瞬間,被稱為「阿嬌」的女子猛一回頭,正想將那人罵個狗血淋頭,卻不想一輛黑色的捷達小轎車從路邊沖了過來,直接撞上了她。

    呵呵,去你全家的阿嬌和艷照門啊……

    她陳阿嬌就是打不死的小強命,最擅長的就是絕處逢生。只可惜,人強被車撞……

    ……

    什麼時候,館陶公主府上的竹又長高了一截呢?

    那個臭屁的小孩兒翻著眼睛做鬼臉:「阿嬌姐,你看我這樣呢?」

    傻不拉幾的,懶得看。

    陳阿嬌別過臉去,穿越的悲劇就在於要跟這樣的小孩子裝嫩扮傻,還要陪著他玩!

    尼瑪的老天爺!敢不敢再坑爹一點?

    「我當了太子了,太子是幹什麼的?」

    「……呵呵。」

    「阿嬌姐,太子到底是幹什麼的啊?」

    「以後當皇帝。」

    「哇,那我以後當了皇帝,就可以取阿嬌姐,阿嬌姐就是皇后,我要修一座大大的金屋,給阿嬌姐住!」

    住住住,住你妹啊!還敢跟老娘玩金屋藏嬌!這歷史慣性真是----啊啊啊啊太賤了啊!

    走在前面的粉嫩宮裝女孩兒心裡裝著事兒,下台階的時候一腳踏空,栽了下去,頭磕在了石階上,忽然昏倒了……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她失憶了,真以為自己就是陳阿嬌,穿越以前的記憶全部丟掉了。

    金屋藏嬌,君王之愛,舉案齊眉,琴瑟和鳴。

    劉徹剛剛登基的時候,誰看她不都是皇后娘娘榮寵一身?

    可是後來呢……

    意識模模糊糊地沉了,似乎有人在推自己。

    陳阿嬌抬了抬眼,可是眼皮很重,她又閉上了,耳邊卻又響起了聲音。

    「娘娘……娘娘……」

    好奇怪的感覺。

    她又抬了眼,一片乾淨的地面,一尊至毒的鴆酒。

    現實將她拉出了冗長的夢境,一夢三生。

    有些艱難地坐起來,她扭過頭,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裝束,恍惚之間一聲長嘆,原來在失去記憶的時候,跟那小屁孩兒之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她原本是個跳槽到獵頭公司的職場白領,在被車撞到漢朝穿成陳阿嬌之後就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卻不想又因幼年失足,摔下台階,失去了之前的記憶,唯一記住的只有出事之前,劉徹那一句「金屋藏嬌」,傻,真傻,傻透了!

    方才端鴆酒之時,心中天人交戰,大概是最近心力交瘁竟然暈倒,卻是因禍得福,恢復記憶。

    此刻,前塵往事,紛至沓來,這些切身的經歷,開頭似乎很美,卻不想結果如此慘烈。

    她忽然覺得窒息,世事如棋啊。

    痴痴傻傻地愛上劉徹,跟館陶公主協力幫助劉徹登上皇位,他非嫡非長,如果不是外戚相助,如何能夠登臨大寶?

    可笑失憶的她被愛情蒙了眼,以為二人能夠白頭偕老,失憶的時候記住的,只有那金屋藏嬌的承諾,可是先有念奴嬌,後有衛子夫,當時她不知,現在恢復記憶,卻是能夠知道,日後還有李夫人、鉤戈……

    他有後宮三千,她卻孑然一身。

    旦白看著醒來的陳阿嬌,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下來了,「娘娘……您別想不開了……您不能死……」

    是啊,她不能死。

    陳阿嬌纖長蒼白的手指,搭在自己同樣蒼白的臉上,略略地遮住了一雙鳳眸,似乎已經疲憊了,她身疲憊不堪,她心千瘡百孔。

    「好了,旦白,都過去了。」

    她輕聲呢喃著,那些愚蠢的過去,那些瘋狂的愛戀,都讓它去了吧。

    她陳阿嬌從來不是放不下的人,更何況,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哪裡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她只當自己記憶里那個小時候的劉徹是假的,人總是在成長,更何況是帝王?失憶時候的事情,畢竟是失憶時候的錯,如今她已經醒來,又何苦再糾纏過去?就當----自己是歷史的一枚棋子,推動這一切前進。

    她站起來,腿有些麻,彎腰將狼狽的旦白扶起來,到殿上坐下,手指撫摸著她的臉,心下感動,眼淚險險又要落下,「都過去了,謝謝你護我,旦白,你受苦了……」

    旦白有些發愣,卻又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不顧旦白的阻攔,陳阿嬌去絞了帕子給旦白擦臉,一邊擦一邊說道:「你放心,我不尋死了,衛子夫本就是想我死,我不能遂了她的意。」

    她是打不死的小強命,要她死,做夢!

    陳阿嬌的眼神一下就堅定起來,恍惚之間,自己又是那個坐在辦公室里,透過厚厚的鏡片將人心看透的HR白領。

    「旦白,我之前是鬼迷了心竅,竟沒看透這一切,長門宮深,卻已不是我久待之地。你一心護我,我不想連累你。」

    她慢慢地說著,聲音清雅極了,那眼底一片平靜,整個人脫去了之前那種絕望和混亂,穿著那華服,一身雍容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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