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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8:07:22 作者: 無窮山色
「一隻小精怪,剛抓到的。」孟雲君把黑糰子抓在手心,解放了一動也不敢動的陳遠,後者忙不迭把鋁盆放到床板上。
「……奇怪,它怎麼突然出來了?」孟雲君低聲道。
他鬆開手,黑糰子重又蹦到鋁盆上,「呀呀」地叫了兩聲。
晏靈修彎腰翻了翻那堆看不出原貌的灰燼,勉強找到些沒燒完的東西,有半截女孩的頭繩手鍊、被煙燻黑的塑料筆、以及幾片衣角,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物件。
保存最完好的是一本學生證,中間幾張紙倖免於難,晏靈修拿起來抖了抖灰,還能大致看清縣一中的印章。
「就這麼多嗎?」他問。
陳遠垂頭喪氣道:「原本不止這點的,是一個缺德的貨色趁我不在,把盆倒空又燒了一遍,好多重要的東西都不見了——你看,學生證上本該有陳絳雲姐的一寸照片的,現在也燒掉了。」
「哪家的小兔崽子把門撬開了!快給我滾出來!」
院外傳來叫罵聲,陳遠騰得站了起來,坐立難安片刻,急急地囑咐他們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們就別露面了。」
他敞開嗓門,罵了句本地土話,大義凜然地走了出去。
然而不說向來不按常理出牌的晏靈修和孟雲君了,就連孫凌都不可能乖乖聽他一個小屁孩的話。他們前後腳跟出去一看,只見一個穿馬甲的女人正揪著陳遠的耳朵,尖聲斥罵道:「小兔崽子不學好,這是你第幾次溜進來了?說,是不是想翻圍牆到我家偷東西!」
陳遠不甘示弱,回敬道:「絳竹哥家又不是你家,別以為買了把鎖掛上去,那屋子就是你的了!絳竹哥早晚回來給你一個教訓!」
他儼然是挨罵挨揍的老手了,不管那女人怎麼擰他的耳朵,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少年變聲期的鴨子嗓簡直是鼓膜殺手,將對手尖刻的聲音壓製得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他們這邊對罵的有來有往,圍觀群眾卻受不了了。孫凌上前打圓場道:「這位大姐,你先別著急,有話好好說嘛。」
孫凌年輕嘴甜,一口一個大姐地喊著,把那馬甲女都喊得都不好意思了,再一看院子裡的晏靈修和孟雲君,訕訕地鬆開了手:「你們是……」
「特殊事件調查局。」孫凌亮出證件,指著陳遠道,「這位說陳家集有惡鬼作亂,我們是特地來調查的。」
馬甲女的面色變了變,頓時氣弱了幾分:「哪有的事……」
「不是你們說的嗎?陳絳竹因為妹妹失蹤,變成鬼來報復你們了。」
「都是隨口瞎說的,我還總說我們家那口子是死鬼呢。那能當真嗎?氣話罷了!」
陳遠道:「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絳竹哥是喪門星,誰沾上了就要倒霉。你還說他沒命了也不讓別人過安生日子——絳竹哥家的東西就是你帶頭燒的!」
馬甲女支支吾吾,無言以對,只好就地撒潑,氣急敗壞地往陳遠的臉上抓去:「小崽子胡說什麼!」
陳遠可不會老老實實地當靶子,他掉頭就跑。
周圍站了一圈看熱鬧的人,一個小男孩捧著飯碗站在中間,哈哈笑道:「殺人犯的兒子,死的好,死的好。」
陳遠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氣性早就被激起來了,怒不可遏地掉過頭,將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男孩一把推倒:「你特麼給我閉嘴!」
男孩摔了飯碗,哇哇大哭。
馬甲女撲過來揪著他的領子撕扯,噴出一連串的污言穢語。
兩人對罵,語速之快,詞彙量之豐富,孫凌充其量只能聽懂一小半,勸了這個漏了那個,勸了那個漏了這個,急得流了一升的冷汗。
「絳竹哥是招你們惹你們了,還是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陳遠仇恨地瞪著圍觀的人,發現僅憑一雙眼睛是怎麼都瞪不過來,不由得悲從中來,洶湧的淚珠滾滾而下,「現在他人不在了,你們終於高興了,終於如意了。你們的心怎麼能這麼壞啊!」
第22章 三緘其口
鬧劇終結於五分鐘後,陳遠的奶奶拎著拐杖趕來,二話不說把馬甲女打到一邊。
老人家好似一頭護崽的母獅,在戰場中央兇悍地逼視四方,看誰要找他孫子的麻煩,就往人家跟前就地一躺。
此法一出,人人避之不及,馬甲女唯恐被碰瓷,拉著兒子匆匆回家了,陳遠也擦乾淨眼淚,低聲下氣地求她起來。
——只有魔法才能打敗魔法,能打敗潑婦的,只有功力更深厚的潑婦。
孫凌倒是想抓住幾個圍觀的鄰居詢問情況,但他們一個個都表現得十分戒備,不等孫凌把話說完,就跟躲瘟疫似的繞開他走了。
孫凌還想去追,被孟雲君叫住了,勸道:「算了,他們不會說的。」
「可我們不能幹看著吧,」孫凌低聲道,「總得做點什麼……」
他不知所措地抬起頭,那些看客走出一段距離後,又轉過來,遠遠地望著這邊。
暮色蒼茫,他們的表情產生了一種驚人的相似,又是麻木,又是快意,又是熟視無睹。幾張臉重疊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簡直令人不寒而慄。
陳遠吸著鼻子走過來,他現在形象可以說是不堪入目,扯壞了領口,嘴角被抓破了皮,下巴上還掛著幾道新鮮的指痕。
「天晚了,你們到我家休息會兒吧,」他說,「你們白白忙活半天,不能連口熱飯都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