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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啊噗----咳咳----」只聽得一陣驚天動地咳嗽聲,方才那校尉一屁股坐在地上,捂著喉嚨吐著舌頭大聲地不停咳嗽,一片咳還一邊翻白眼,臉上也漲得通紅,說不出地狼狽。李庚見狀,解氣地哈哈大笑起來,只笑了兩聲,笑聲就漸漸低下去,很快地就倒在了地上。
「李校尉,李校尉----」眾人還道他出了什麼岔子,只嚇得趕緊去扶。玉珠在一旁笑得連眼淚都快出來了,捂著肚子一個人樂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緩過來,一邊上前一邊斷斷續續地解釋道:「別…別怕,只是…醉了…睡一會兒就不礙事。」
眾人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發現大家都出了一身汗。
因是用烈酒再蒸餾,再釀出酒精含量便高了許多,玉珠打算直接用來消毒,比之前用烈酒要有效得多。但大伙兒似乎對這東西興趣濃厚,見李庚只喝了一碗就醉倒在床,一個個都摩拳擦掌地想要嘗試,最後還是被陸副將給趕了回去。
晚上孫大夫從軍營回來,玉珠便和他說起此事。孫大夫略一思索,便點頭應允,只是格外地跟陸副將叮囑了一番,要千萬管好此物,絕不能流入軍中,以免飲酒誤事。
何將軍暫時脫離危險,但要恢復尚需時日。前線卻不時傳來戰況,又有兩城失守,成州城內一時人心惶惶。
第二日大早,李庚便領兵去了北面七元關鎮守。玉珠得知消息追出來時,他早已出了城。站在成州城牆上,看著漸漸遠去隊伍,玉珠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邊關形勢愈加嚴峻,若留在此地,只怕是有危險。待玉珠回來後,何夫人便說起要派人送他們三人回京事。玉珠不好貿然答應,只說先回去問孫大夫再作決定。也就耽誤了半天時間,到下午時,又有消息傳來,說是長州關被匈奴人占下,回京道路卻是斷了。
一時間,玉珠也不清楚這到底意味著什麼,雖說回不了京,但成州城裡好歹還算太平,四周都是軍隊,想來並無性命之憂。但見眾人面沉如水,玉珠才依稀覺察出些許不對,也許,成州也並不安全。
時至今日,便是想得再多也於事無補,玉珠回了屋,沉默了一陣,很快又恢復了過來,主動找到陸副將,要求去軍中看病。陸副將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軍中全都是大老爺們,習慣了粗言俚語,且常有血腥場面,玉珠就算膽子再大,到底是個女兒家,如何能見那場面。
既然去不了軍營,那便只有在城裡幫忙。將軍府里都是些日常瑣事,她左右是幫不上,只得去城裡醫館看看,在裡頭尋了個看病活兒,算是略盡綿力了。
雖說不斷有戰敗消息傳來,但成州城裡還算安穩,畢竟這是西北邊疆最大一座城市,匈奴人便是來了,沒個三兩個月也攻不破。
七元關那邊也偶爾傳來李庚消息,他作戰甚是英勇,這些天來殲了不少敵軍,卻是近期來少有捷報。又過了半個多月,一直黯淡西北軍報終於有了些起色,先前被攻占非川、大震二城收復,又有好幾座重鎮亦重歸我手,只是長州關仍被匈奴霸占,往來京畿要道被阻,糧糙運輸都只能繞道。
這些消息讓終日烏雲密布成州城終於明朗起來,玉珠在城裡也敏感地察覺了百姓們變化,往日隨處可見惶恐不安也都漸漸消散,集市上也慢慢熱鬧起來,還有陸續糧糙從周邊城市送達,街上一片喧囂。
玉珠從醫館裡回來,一路上不斷地有人和她打招呼。自從她給何將軍開腹療傷後,他們一行人就備受關注,尤其是玉珠,因她是個年輕女子,起初旁人都只遠遠地瞧著,後來見她無甚架子,人又和氣,才漸漸接近了,再到後來,每每見了面,總要親熱地招呼一聲。
眼看著快要到醫館大門時,忽聽到身後有人急切地喚秦姑娘。在成州地界,除了李庚直接喚她名字外,旁人大多恭恭敬敬地稱呼她一聲秦太醫或是秦大夫,倒是極少有人這麼喚她。玉珠疑惑地回頭看,瞧見跑得氣喘吁吁來人,一時又驚又喜,笑道:「修文,你怎麼在這裡?」
來人正是鄭覽身邊書童修文,當初鄭覽離京回鄉,修文和修遠兩個書童也都隨他一通離京,說起來,也有大半年沒見過面了。
修文一邊擦汗一邊道:「我就說呢,遠遠瞧見一個人影好像是你,修遠還不信。趕緊衝過來瞧瞧,居然還真是。我們和少爺從七星縣押了一批糧糙送過來,剛進城,在城東悅來客棧住著。秦姑娘你怎麼也來成州了?」
玉珠聽說鄭覽也來了,更是驚喜交加,趕緊將過來給何將軍治病事兒說了一遍,又問道:「你們打算住幾天?我抽時間過去拜訪鄭公子。」
修文呵呵笑道:「還抽什麼時間啊,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兒吧。少爺難得出一回門,在外頭住不慣,怕是這兩天就得回府了。」
既然修文這麼說了,玉珠也不再推辭,跟著他一道兒去了悅來客棧。
路上不免問起這半年多來諸人情況,修文只說鄭覽身體漸好,旁卻是說不上來。因顧詠常與鄭覽通信,京城裡境況他們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就連秦錚剛中探花事兒也傳了過來,修文還打趣說日後見了官老爺不敢大聲說話了。
二人一路說說笑笑地進了悅來客棧,修遠正在大門口朝外張望,瞧見玉珠,狠狠地拍了下腦袋,一邊搖頭一邊道:「方才修文說是秦姑娘,我還罵他瞎了眼,沒想到還真是。秦姑娘你怎麼來了?」果然是一道兒長大,連問話也是一模一樣。玉珠忍著笑,又將之前解釋過話重說了一遍。
得知是玉珠救了何將軍,修遠面上頓作敬佩之色,咋舌道:「秦姑娘您可真是立了一大功,何將軍若有個好歹,我們西北九府怕是全都要遭殃。您可不知道,那些匈奴人有多狠,若是被他們給破了城,只怕這城裡活不下幾個人。」說著,也不知到底想到了什麼,竟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三人寒暄了幾句,修遠趕緊引她進後院去見鄭覽。
鄭家包了悅來客棧一個院子,就在客棧後頭,並不大,只有三間房,卻是極安靜,院子裡沒有種樹,只在中央砌了張石桌子並四個板凳。時值四月初,天氣漸暖,日光懶洋洋地照在院子裡,亮堂而又溫暖。
鄭覽斜對著他們坐在凳子上,一手端著茶,一手拿著一本書,微微低著頭,認真地看。陽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光影下人仿佛蒙上了一層薄紗,他乾淨側臉線條在陽光下分外清晰。
似乎聽到了身後異動,鄭覽不經意間抬頭看了一眼,正正好對上玉珠眼睛,一時愣住。
夜襲
有那麼一瞬間,玉珠有一種錯覺,仿佛時光又回到了兩年以前,那個春天的傍晚,她氣喘吁吁地被喚來給他看病,那時候他還是侯府二公子,沉靜如水,雲淡風輕。如今一切逝去,他卻還是當初的模樣,遠遠地在那裡看著,好像什麼都不曾改變。
鄭覽起身,並不上前,在原地朝玉珠微微頷首,笑意在唇邊蕩漾開,延續進了眼帘。「秦姑娘。」他低低地喚了一聲,一如既往地溫柔沉靜。玉珠也朝他點頭示意,「鄭公子,好久不見。」
二人許久不見,初時有些生疏,修遠和修文在一旁笑嘻嘻地插著話,不知不覺,氣氛漸漸緩和起來,二人臉上也都帶了笑。因顧詠常與鄭覽通信,故他對京城裡的大小事務亦了熟於心,與玉珠說起各種瑣事,絲毫不覺陌生。
不知不覺,太陽已然落土,院子裡漸漸涼起來,鄭覽出聲留飯。玉珠想了想,沒有推辭。飯菜剛上桌,外頭就有了訪客,一會兒修文將客人引進屋,玉珠抬頭見了,微微一愣,趕緊起身招呼道:「陸副將。」
陸副將見玉珠在此,亦是一呆,摸了摸腦袋瓜子,嘿嘿笑了兩聲,道:「這個…秦大夫也在啊。」
鄭覽沉聲道:「昔日在京里,曾受秦姑娘救命之恩,方才在城中遇見了,便請來用頓便飯。對了,陸將軍今日來此,不知所為何事?」
陸副將聞言趕緊上前道:「承蒙鄭公子籌措糧糙,軍中上下不勝感激。何將軍病重尚不能起身,故特特遣了在下過來,親自感謝鄭公子此番義舉。」
鄭覽淡然回道:「陸將軍客氣了,在下也不過是綿盡薄力,都是為了西北邊境的太平。若是軍中將士連飯都吃不飽,何談打仗衛國之事。」
陸副將見他雖客客氣氣的,面上卻帶著淡淡的疏離,他不是蠢人,自然不再傻乎乎地糾纏不休,朝玉珠拱了拱手,客氣地道了別。待陸副將走遠,玉珠才重新落座,笑著道:「之前聽修文說你們押送糧糙過來,我還道你如今閒著沒事,搗鼓著去做了糧商,卻是我眼皮子淺小看了。」
鄭覽淺笑回道:「也不是我一人之力,成州安危關係整個西北局勢,若是成州有失,只怕西北永無寧日。我不過是說了幾句,開了個頭,大部分的糧糙其實都是七星縣的鄉紳和百姓籌措的。」
「少爺真是客氣,」一旁的修文見鄭覽一直謙虛,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這批糧糙大半是鄉紳們籌措的沒錯,可前頭送來的兩批全都是您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老爺夫人留下的一些積蓄都快被您給花光了,若不是府里還有祭田----」他敏感地發現了鄭覽眸中一閃而過的厲色,趕緊住了嘴。
「秦姑娘您慢慢吃,我和修文還有些事兒去辦。」修遠一見情勢不對,趕緊拽著修文的衣服逃了出門,屋子裡就只剩下鄭覽和玉珠二人。
玉珠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張張嘴,想勸慰幾句,終究還是沒說什麼。鄭覽只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若無其事地和她說話,布菜。
待二人吃罷了晚飯,修文和修遠才笑嘻嘻地進屋來收拾,又給二人倒了熱茶。但畢竟天色已晚,玉珠又是個女兒家,不好在此久候,鄭覽便讓修文去套了馬車,親自送她去何府。
因陸副將早回來打過招呼,故眾人對她的晚歸併無擔憂,只是讓玉珠意外的是,李庚居然回來了,守在何府大廳里等著,見玉珠回來,臉上頓時有些不好看,朝大門口看了幾眼,沒瞧見人,氣呼呼地道:「那姓鄭的真不地道,明明曉得你都和顧詠那小子訂了親,還黏黏糊糊地糾纏不休,到底要臉不要。」
玉珠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氣道:「你這嘴真真地可惡,什麼事兒到了你嘴裡都能變個樣兒。」說罷,也懶得解釋,氣呼呼地轉身去自己房裡。
李庚見她生氣,再不敢多嘴,趕緊笑嘻嘻地過來哄,屁顛屁顛地跟在玉珠後頭,說起他出京作戰時的種種新鮮事兒。其實打起仗來哪裡有什麼新鮮事兒,不過是你殺我,我殺你,滿目血腥,但李庚在這方面口才卻甚佳,原本殺氣騰騰的戰事在他嘴裡也能編出花兒來,直把玉珠聽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