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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崔氏卻瞧也不瞧她,只正色朝一旁玉珠道:「既然掌了家,事無巨細都得親自過問,要不然,少不得有些腌臢潑皮藉機生事。你也別管她是誰,通通地一通亂棍給打出去,若是有人想鬧事,自有沈將軍和我替你撐腰。」

    玉珠笑著應了。鄧氏立在那裡無人理會,尷尬得臉上一會兒白一會兒紅,罷了,訕笑著朝眾人告了辭,臨走前,還依依不捨地瞅了眼地上琉璃碎片。

    待她走遠了,崔氏才嗤笑一聲,搖了搖頭,嘆息道:「真是可惜了她家閨女,攤上這麼個老娘,還有誰敢上門提親。」

    罷了又拉著玉珠進屋坐下,揮退下人後,才柔聲道:「這鄧氏是沈家二房夫人,說是夫人那是抬舉了她,娘家原本是挑攤子賣糖水,後來借沈家名號在外頭開了個糖水鋪子,為人最是精怪,最愛挑撥離間占人便宜,日後再見了她,可是要小心提防。可千萬別抬舉她,也別覺得她是長輩就對她客氣,要不,這女人順杆兒就往上爬。她若是在外頭亂嚼舌根,你就劈頭蓋臉地訓她一回,非要讓她沒臉。也別管外頭風言風語,什麼長輩不長輩,我們顧家可不管這一套。若是為了個好名聲委屈自己,那可真是太蠢了。」

    雖說早知道崔氏與旁人不同,可聽到這些,玉珠還是忍不住想笑,同時又暗自慶幸,幸虧自己遇到是顧家,要不然,單是這些世俗瑣事就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二人又為崔宇婚事細節商量了一陣,玉珠沒參加過大戶人家婚禮,自不好亂出主意,只虛心聽崔氏意見。沈家親戚不多,這些年也少與同僚走動,但無論如何,到底是將軍府,崔宇在都指揮使司里也有不少同僚,屆時若安排得不妥當,丟還是崔宇臉。

    玉珠手裡握著筆,將崔氏叮囑內容一一記下,又分別安排了專人負責,她自個兒倒是沒攬一丁點事兒。崔氏在一旁瞧著,愈加地好笑。

    雖說她在沈府管家,可晚上還是照舊回秦家過夜,一來是睡不慣外頭床,二來,眼看著明年春天秦錚就要會試了,若是這會兒她去了沈家,讓秦錚心裡有什麼亂七八糟想法,到時候誤了考試可不好。

    但秦錚一直表現得很冷靜,甚至早上玉珠出門去沈府時候他還會主動相送,臉上總是笑嘻嘻,仿佛絲毫不介意。這讓玉珠更加地憂心起來,這天晚上終於忍不住支支吾吾地問起這事兒,罷了還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永遠最愛他決心。

    秦錚卻差點沒笑死,捂著肚子毫無形象地在床上打了幾個滾,罷了,才笑得上氣不接下地回道:「姐…你…你還當我…是三歲小孩兒呢,我…我至於…這么小氣嘛。眼下你…不過是…去沈府幫忙,要不…你日後成了親…那我豈不是好哭死…」

    玉珠面無表情地發了好一會兒呆,才終於意識到秦錚已經不是十年前哭著鼻子拉著她衣角只知道叫姐姐小鼻涕蟲,而她也不再是他天了。這個認知讓她----忽然有一點點失落,但很快,她又釋然了。這樣更好,不正說明秦錚已經長大了麼。

    當年那個小小軟軟皺著眉頭哇哇大哭小娃娃,如今已經長成了英俊而有擔當少年,她原本該高興才是。可是,為什麼,玉珠她忽然有種想哭衝動。

    也許是玉珠面上表情有些怪異,秦錚終於發現了些許不對,不再發笑,慢慢靜下來,不安地看著玉珠,問道:「姐,你怎麼了?」

    玉珠搖搖頭,揮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捶了一拳,笑笑,道:「無妨。」說罷,自個兒進了屋,關上房門,再不說話。

    第二日玉珠和顧詠說起此事,免不了要發一番感慨,顧詠聽罷了,哭笑不得,道:「看你這架勢,倒不像是秦錚姐姐,反而像是拉扯他長大娘親一般。要不怎麼俗話說,長姐如母,可不正是有幾分道理。」

    玉珠恍然醒悟,可不正是這個理兒麼,當初她忽然醒來時候,秦錚不過是個四歲小娃娃,她若是結婚早,可不是連孩子都那麼大了,心裡把他當孩子也是正常。只是,十五歲秦錚她當兒子一般,那身畔這個二十出頭顧詠----玉珠難掩心中怪異,斜睨了顧詠一眼,忽然有種老牛吃嫩糙羞愧感。

    「你這是做什麼?」顧詠見她眼神說不出怪異,心裡發毛,低頭仔細查看了一番身上衣物,並無不對,可她這眼神,實在不對勁。

    玉珠朝他擠出笑容,使勁搖了搖頭,將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想法趕出去。

    進了臘月,鄒家那邊派了人過來送嫁妝禮單,玉珠先拿到手,剛剛翻開就被嚇到了。

    真是好大手筆,玉珠暗自忖道,同樣是將軍府,這鎮將軍府與沈將軍府可真是雲泥之別,難怪鄒家提親者能踏平門檻,而沈家則門可羅雀。雖說高門娶婦,低門嫁女,但鄒家將女兒嫁給崔宇,卻也是實實在在地下嫁了。

    玉珠將禮單抄了一份給崔氏看,崔氏看罷了,也好半天沒言語,許久才喃喃道:「這鄒府平日裡不顯山露水,沒想到竟攢下了這樣家底。這嫁妝跟我當初出嫁時不相上下,宇哥兒可真是有福了。」罷了又隱隱擔心起來,生怕那鄒小姐進門後仗著身家瞧不上崔宇,若是鬧得夫妻不和,她這從中牽線,卻是枉做惡人了。

    玉珠見她臉色,哪裡猜不到她心中顧慮,遂笑著安慰道:「想來鄒小姐也不是那種人,若不然,以她家世,要尋怎樣親事尋不到,也不至於會挑了大哥。再說,大哥人品才貌,鄒小姐哪會不滿意,您也不要太擔心了。」

    崔氏聞言,再想想自己親見過那位鄒小姐為人,心中才釋然了。

    崔宇大婚

    臘月二十,崔宇大婚

    因玉珠到底是未出閣閨女,不好拋頭露面,這婚事便交由崔氏來主持。崔氏少不得要喚上崔家女眷過來幫忙,伺候下人也多是從顧府拉過來,訓練有素,使喚起來也得心應手。

    沈家這邊,沈老太爺特特地從城外趕了過來,老太太雖然也想來湊熱鬧,卻被沈老太爺給攔住了,尋死覓活地鬧了一通,依舊沒能進城。沈家二房也悉數出動,二老爺話不多,在前院尋了個位子安安分分地吃酒,鄧氏則拉著女兒兒子滿院子地亂轉,想趁亂順手牽羊摸點東西回去。

    可這回卻偏不如她意,闔府上下,到處都是人,也不知崔氏從哪裡找來下人,一個個眼睛比針還尖,她好幾次剛伸手,就被人死盯住,還過來笑嘻嘻地問她有何吩咐。鄧氏臉皮再厚,也不好當著下人面再下手,只得訕訕地走開來,心裡頭卻把那人罵了個遍。

    玉珠在後院招待女眷,她極少與京中貴女名媛們接觸,也不曉得要做些什麼才好,初時頗感吃力。還好崔氏早有預料,特意遣了兩個親信丫鬟在一旁幫忙,斟茶倒水,閒聊些家常,氣氛倒也融洽。

    但難免還是有些不省心事,不知是哪家府上夫人聽得玉珠善治不孕謠言,拉著她一個勁地問起求子事,意真言切,卻讓玉珠哭笑不得。少不得也有自持身份瞧不上玉珠這種半路上冒出來千金小姐,言辭間難掩鄙夷。玉珠只通通裝作沒瞧見,端著架子,該說話時說話,該微笑時微笑,倒有幾分將軍府千金氣派。

    未及,花轎到了,外頭頓時熱鬧起來,後院女眷們也跟著有些興奮,有些耐不住性子早打發了丫鬟去前頭探聽消息,幾個少婦打扮女人湊在一起小聲地說著什麼,偶爾瞥一眼玉珠,哧哧地笑。

    外頭崔宇卻是風光得很,穿著簇新紅綢衣被人擁著上前去踢轎門。他活到二十六歲,這才頭一回成親,卻比那些半大小伙子還要拘謹些,臉上紅紅,小心翼翼地連踢了三腳,仿佛生怕驚到了轎里人。

    一旁候著下人趕緊幫著掀開帘子,朝他和新娘手裡一人塞了一截紅綢,隔了兩三尺遠,一步一步地引著進沈家大門。崔宇偷偷地打量新娘子,約莫有他下巴這麼高,偏瘦,頭上蓋著紅蓋頭瞧不見臉,只看見紅綢另一端纖長雪白手。崔宇心裡微微顫了下,有種奇異觸覺從腳底升到他指尖,蘇麻而顫慄。

    大門口早備好了火盆,崔宇隔著綢帶牽著新娘,二人一齊跨過火盆,一旁司儀高聲地說著吉祥話,崔宇腦子裡空空,只瞧見面前一抹艷麗紅,卻是絲毫聽不清周遭聲音。

    大廳里熱熱鬧鬧地擠滿了人,沈老太爺笑呵呵地坐在最上頭,沈將軍則坐在另一旁,臉上卻複雜得多,分明是帶著笑,眼睛裡卻有淚光閃爍。

    待小夫妻禮成,沈將軍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老淚縱橫,又怕旁人瞧見了笑話他,偷偷地別過臉去用袖子拭乾。顧詠在下頭瞧著,不由得暗自嘆息了一聲。

    待將新娘子送入了洞房,崔宇才緩過神來,恢復了一貫沉穩姿態,與眾賓客談笑敬酒,鎮定自若。顧詠也幫著他應對客人,偶爾幫著喝杯酒,又悄悄地吩咐下去,將他瓶子裡白酒換成了水。

    崔宇一口喝下,頓覺不對,心中一動,抬眼與顧詠對上,眸中閃過一絲感激。

    玉珠這邊,卻是擔心新娘子餓著。她聽崔氏說起過,新娘子這一日大早就得起來穿衣打扮,一整日也沒時間吃東西,如今呆坐在屋裡,這麼冷天兒,就算是房裡生了火盆怕是也受不住。

    於是偷偷吩咐下去,讓廚房做了些小點心,都只有龍眼大小,剛剛好塞進嘴裡又不會壞了妝面。

    屋裡鄒小姐早餓得發暈了,見屋裡沒外人,趕緊讓丫鬟從她貼身荷包里掏了早備好紅豆糕出來,剛要往嘴裡塞,就聽見外頭敲門聲音。主僕三人驚得手一抖,一塊糕點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幾瓣兒。

    「快快快----」鄒小姐急了,眼看著就要跳下床去收拾,一旁丫鬟翠玉趕緊攔住,道:「小姐,您不能下床。」另一個丫鬟翠蘭則趴下身子將地上碎糕點撿起來,可到底摔碎了,還剩了不少渣子在地上,仔細看還是看得出來。

    鄒小姐急得直跳,四下里看了一圈,指著桌上一卷紅布道:「把那個拿過來蓋地上。」

    翠玉哭笑不得,「小姐,那可不行,左右這渣子還不惹眼,要真扔塊綢緞在地上,誰都能瞧見。」主僕二人還在爭執不下,外頭敲門聲又響了。

    翠玉無奈,朝鄒小姐和翠蘭使了個眼色,深吸了一口氣,若無其事地去開門。

    玉珠拿著托盤站在門口,還不住地朝左右看看,見門開了,立刻像條魚一般滑進屋裡,小心翼翼將門關上後,才回頭笑道:「外頭人多,被人瞧見了可不好。」說著,將手裡東西往翠玉手裡一送,朝她笑笑,悄無聲息地又開門出去。

    翠玉目瞪口呆地瞧了瞧托盤裡還散著熱氣小糕點和一壺熱茶,摸了摸額頭,回頭道:「方才這位,是沈家小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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