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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玉珠心裡把她罵得個狗血淋頭,面上卻還是帶著笑,提著裙子儘量優雅地下了車。面前是一處幽靜院子,大門微微開著,依稀可見裡頭幾間房。院子裡種著翠竹,正值盛夏,長得最是繁茂,蒼翠欲滴。院外沿著牆壁是一排高大楊樹,路旁邊是條約莫有一來丈寬小河,四周安安靜靜,不見行人,只聽見潺潺流水聲和風吹過竹林時沙沙響。

    綠薇面上客氣,玉珠自然也不好作出要死要活舉動來,再說了,便是她疾聲厲色也討不得好。左右綠薇身份她早已知道,為什麼目她也猜得不離十,只要她表面上配合,想來那長公主也不至於太難為。那懷孕事也不是三兩日就能成,她在這裡慢慢候著,總有機會逃出去,更何況,不是還有顧詠麼。

    這樣一想,玉珠心中大定,面上亦客客氣氣,絲毫沒有被人劫擄驚恐。

    綠薇見狀,卻是舒了一口氣。她倒是做好了玉珠哭哭啼啼尋死覓活準備,打算一整天都耗在這裡軟硬兼施了,如今見玉珠如此乖覺,心中雖詫異,卻是極歡喜。

    進了院子,綠薇將她安置在正房住下,又喚了院子裡伺候一對老夫妻出來見禮,道是玉珠有什麼需要儘管喚他二人。玉珠嘴上應了,心中卻是暗自心驚。這對老夫妻滿頭白髮,瞧著年歲不輕,腿腳卻甚是利索,眼睛也極有神,便是玉珠這樣外行也能瞧出一二,想來定是高手。

    綠薇交代了幾句後便要告辭離去,玉珠忽想起一事,趕緊起身道:「姑娘請稍等。」

    綠薇聞言轉身,見玉珠一臉為難地看著她,小聲道:「姑娘將我請來到底所為何事,好歹先通個氣,讓我有些準備。」她雖猜到是為長公主治不孕事兒,可問題是綠薇可不曉得她已猜到,如今這麼一問,倒是可以打消綠薇顧慮。

    果然,綠薇略一沉吟後,朝那對老夫妻使了個眼色,那二人趕緊告退。待屋裡只剩下她二人了,綠薇方沉聲道:「冒然請秦大夫過來事非得已,你也知道,京里最是是非多,一丁點芝麻綠豆點小事兒也能傳得滿天飛。我們家夫人也是顧慮這一點才請秦大夫出城就診。」

    自打長公主失勢後,綠薇也跟著低調起來,不復當初眼高於頂傲慢,對著玉珠說話客客氣氣。玉珠聞言,心裡罵著,面上卻還得作一片理解之色,頻頻點頭。

    綠薇見她並無異狀,又繼續道:「我家夫人於子嗣方面不甚如意,如今年屆不惑,膝下方有一女。據聞秦大夫善治不孕,才特特請來,望能解夫人之急。若夫人果真誕下麟兒,定少不了您好處。」

    果真是為此事而來!

    玉珠心中暗自嘲諷,這惡婦害得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德行有虧,老天爺開眼,定不能如她意。不說崔宇與她交好,便是旁人,她也瞧不慣,定要好生懲戒一番才是。心中一動,於是笑道:「姐姐別這麼說,什麼好處不好處,我們做大夫,可不都是盼著人好。還請姐姐早些請夫人過來,我也好診治診治。要知道,這不孕毛病不好治,若是快,幾個月內就能見效,若是慢了,只怕要個一年半載呢。」

    綠薇聞言,頓作焦急之色,不安道:「得一年半載?夫人可是個急性子,只怕等不及。」

    玉珠連連搖頭,「這個我也說不好,還得等先給夫人診過脈才好說。」

    綠薇咬咬唇,點頭道:「明兒我就請夫人過來----」她說到此處,面上又帶了些祈求之色,小聲道:「夫人最近脾氣不大好,明兒秦大夫回話時,煩請謹慎些,若不然,惹怒了夫人,怕是不好。」

    玉珠心中冷哼,口中卻是應了。

    都指揮使司大門口,崔宇出得門來,朝四周張望了一陣,沒瞧見人,不由得皺起眉頭,回頭問身後雜役道:「不是說有人找我麼,如何不見人?」

    那雜役亦是滿頭霧水,摸了摸腦袋,不解道:「方才確實有人說要尋崔大人您,不過----哦,對了,」雜役猛地一拍腦袋,道:「我卻是忘了說,那人說在有人在宮門口候著您。只怕崔大人得出宮去瞧瞧。」

    崔宇想了半天,猜不到到底是誰這麼神秘,也沒多想,抬腳朝宮門方向走去。

    才出了宮門,就遠遠地瞧見一身黑衣趙興斜倚在馬上朝他笑,見他出來,還朝他揮了揮手。崔宇心中一動,頓時歡喜起來,趕緊快步迎上去,疾聲道:「大哥你得到消息了,這回可放下了罷,快告訴我紅豆在何處。」

    趙興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滿腦子就只念著紅豆,我可聽說你如今已認祖歸宗,回頭又做了沈家大少爺,可喜可賀啊。」

    崔宇臉上一黑,沉聲道:「大哥可是來故意寒磣我?若不是崔姥爺讓我去沈家噁心那惡婦,我也懶得回去。再說了,那惡婦如今生不出兒子來,整日裡瞧著老頭子對我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只怕氣得心裡吐血。」

    趙興哈哈笑道:「瞧不出你而今倒是變壞了不少。罷了罷了,之前是我對不住你,今兒我親自帶你去尋紅豆,也順便向她陪個不是。若不是我礙著,你兄妹二人早該認了親了。」

    崔宇聞言大喜,也顧不上跟衙門裡說一聲,趕緊催著趙興動身去尋妹子。

    一路上趙興說說笑笑,崔宇卻是緊張莫名,越走越是覺得腳步沉重,時不時地搓著手回頭問趙興,「你說要是紅豆不會已經嫁人了吧?」「那要是紅豆不肯認我怎麼辦?」「不知道她現在長得像誰?」「……」

    趙興只笑不語。崔宇也沒指望他能回答,卻還是一直問個不停。直到二人走進了秦家所在巷子,崔宇才猛地發現有些不對,朝四周看了半天,才緩緩道:「這…這不是秦姑娘家那條巷子麼?紅豆她…紅豆她----」

    趙興看著她,點點頭。

    崔宇半張著嘴,許久許久沒有合上,腦子裡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張張嘴,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不是,你說紅豆她…玉珠…玉珠就是紅豆…玉珠她…就是我妹子……」透明液體從他眼中滲出,崔宇猛地笑起來,眼睛裡卻越來越濕,末了抹一把臉,早已濕了一大片。

    「沒錯,玉珠就是你妹子。」趙興鄭重道:「你是當局者迷,從不敢往這裡想,卻沒發現玉珠她與梅姨長得有多像。玉珠,她果真就是你妹子,當初我意外擄了她去,瞧見了她身上戴那片銀鎖,紋飾一模一樣不說,那上頭還留著你幼時咬過牙印。除了紅豆,還能是誰。」

    崔宇聽得他這麼解釋,心中自然毫不懷疑,趕緊衝到秦家小院門口,揮起手想敲門,卻又生生地停在半空中,忽然又回頭,緊張地問道:「你說我該如何跟她說?」

    趙興笑道:「你若是不敢說,就由我來說罷。」

    崔宇卻是連連搖頭不肯,想了想,還是先敲了門。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余老爹聲音,「來了來了。」一會兒,大門打開,余老爹瞧見崔宇,臉上頓時堆滿了笑,「是表少爺,您今兒怎麼有空過來了。咦,你臉上這是怎麼了?」

    崔宇仍是緊張,只是竭力地控制住,僵著臉問道:「紅豆…哦,不,玉珠在不在?」

    余老爹搖頭道:「今兒不是秦少爺下場麼,玉珠小姐和少爺大早上就出了門,說是送秦少爺下場,這會兒,怕是去鋪子裡了吧。」他話剛說完,就瞧見崔宇轉身就走,一會兒就沒了人影,不由得莫名奇妙。

    崔宇二人又急沖沖地奔到同仁堂,又問了錢掌柜,他卻說玉珠今兒未曾來過。聽到此處,崔宇卻是急了,訝道:「這可怪了,兩頭都不見人,她還有旁地方可去麼?」

    錢掌柜雖不明白他為何忽然對玉珠如此關注,但還是笑著應道:「崔少爺您別急,秦大夫在京里認識人也不少,怕不是路上有人請了去看診了,晚點自然能回來。」

    於是崔宇又尋了椅子端坐在鋪子裡候著,每隔一會兒他就起身到門口去張望一番,瞧不見人來,急得一會兒搓手,一會兒撓頭,崔宇素來穩重端方,何時有過這般急躁舉動,直把錢掌柜看得嘖嘖稱奇。

    就這麼一直等到天眼看著就要黑了,依舊不見玉珠身影,待到顧詠也放衙來了鋪子,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幾人一合計,都覺得玉珠出了事。

    顧詠想起前些日子不好預感,趕緊讓元武去尋曹家兄弟過來詢問,誰知那曹家兄弟暗中護了玉珠一些日子後,見毫無異樣,這兩日竟出城去了鄉下,根本就不在京里,氣得顧詠直想罵人。

    正文 如此荒唐

    從那路口到同仁堂鋪子不過幾步路,若無意外,玉珠怎會忽然不見。因曹家兄弟不在,顧詠只得差元武去顧府喚了些家丁過來,叮囑他們在路口附近鋪子一一詢問。他心中雖擔憂,但面上還是強作鎮定,待回頭見崔宇逼他還緊張,心中微覺詫異。只因心裡想著玉珠事,也沒顧得上問。

    到亥時初,下人過來回話,說是問到了玉珠行蹤。

    顧詠趕緊喚人進來,那家丁卻道:「小去問了路口處銀樓夥計,卻是有人瞧見過秦大夫,說是上了輛馬車走了,至於來請人,卻是位姑娘,長相什麼他沒看清。倒是另外也有個夥計瞧見了,只是那夥計因家裡出事兒,告了兩日假,得後天才能回來。」

    顧詠等人想了半天,也沒能猜出那位姑娘到底是誰,遂又問起那輛馬車細節,那家丁卻搖頭道:「那夥計也就掃了一眼,沒仔細看,倒是回鄉那位盯著瞧了半晌,許是他看清了也說不定。」

    顧詠還沒開口,崔宇已經趕在他前頭問道:「那位夥計家在何處,怎麼走?明兒清早開了城門我們去尋他就是。」他表情如此焦躁不安,幾乎是恨不得立刻衝出門,這多少讓顧詠忍不住了,小聲道:「因玉珠事兒讓大哥如此費心,真是過意不去。」

    崔宇緩緩轉過頭來,仿佛還沒聽懂他意思,倒是一旁趙興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光顧著找秦姑娘,你倒是忘了和顧詠說她身世了。」

    見顧詠滿臉茫然,而崔宇又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只得繼續道:「秦姑娘是阿宇走丟了十來年妹子紅豆,你應該也記得。紅豆走丟時候,你也有十歲了吧。」

    顧詠聞言頓時傻了,兩眼發直地好半天沒有任何反應,待趙興都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他才猛地「啊」了一聲,一手扶著額頭一手狠狠拍著腦袋,一會兒咬著牙直搖頭,一會兒又張嘴望天不知在想什麼,末了,終於想起關鍵問題,猶豫著朝崔宇道:「表哥,那我跟紅豆婚事還作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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