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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玉珠聞言更感做生意不容易,想想自己進京後順風順水日子,越來越覺得並非自己運氣好,而是顧詠他們一直護著緣故,心中未免又生出幾分感動來。

    晚上顧詠放衙早,便和秦錚一道兒過來接玉珠,不免又提起鄧舉人事兒。秦錚一聽說是那個齷齪人,頓作厭惡之色,道:「真真地倒霉,怎麼就遇見了這麼個噁心人物,一聽著就讓人吃不下飯。也虧得他居然能中舉,若是明年再被他考中了進士,補了缺去做官,那地方百姓可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鄧舉人在青竹巷鬧笑話時顧詠正巧去了河南府,故未曾親見此等「妙人兒」,之後秦錚和玉珠也甚少提及,如今見秦錚這般說話,方知當日還有未曾聽聞故事,不免疑惑地問上幾句。秦錚也不瞞他,便將當時事兒一五一十地說了,待顧詠聽到那鄧舉人竟然妄圖納玉珠為妾時,氣得直咬牙,恨不得立馬去尋了那鄧舉人好生揍一頓。

    因天色尚早,三人便步行回家。經過一家繡樓時,玉珠忽一時興起想要進去逛一逛。她其實也不缺什麼,就是瞧著那些精美絕倫繡品眼熱得很,自個兒又繡不來,便只好費些銀錢買幾幅,徒做觀賞之用。

    顧詠素來對穿戴不甚在意,除了官袍上圖案,平日裡衣服上極少有花紋,也不愛戴香囊,故對玉珠手藝也不作要求。但既然是玉珠喜歡,他也就陪著,東看看,西看看,偶爾還出聲評點兩句。

    這家繡樓生意極好,店裡夥計卻十分殷勤周到,一路跟著玉珠前前後後地熱情介紹,又將各地繡品點評了一番。玉珠看了一陣,目光被架子上一幅繡屏給吸引住了。那是一幅雙面繡,一面是獅子滾繡球,另一面是海棠□,雖說都是極常見花色,可那獅子卻比旁人家要更憨態可掬,海棠花也沒那麼多艷麗顏色,只用深深淺淺紅和粉勾勒出層次感來,玉珠一眼就喜歡上了。

    那夥計是個極有眼力,一瞧見玉珠盯著那副繡屏看,就猜到了她心思,趕緊笑著介紹道:「姑娘真是好眼力,這副蘇式雙面繡功底極深,您瞧瞧這針腳,這顏色,沒個十年繡工可做不來。看姑娘您是頭一回來我們鋪子,小自作主張給您個優惠價,這個數,你拿去,就當交個朋友,姑娘日後常來照顧生意。」

    那夥計伸出五個手指頭搖了搖,玉珠卻是看不懂,求助地向顧詠看過去。顧詠又哪裡曉得,迎著頭皮道:「貴了,再少一成我們就買。」

    那夥計笑道:「這位公子,我們店裡做生意最是公道,這樣繡活兒,五兩銀子已是最便宜不過。您瞧瞧----」他隨便指著旁邊一副百牡丹圖道:「這副色天香瞧著熱鬧富貴,其實繡工差了許多,就這樣我們平日裡也賣五兩銀子呢。這雙面繡最是繁複,京里極少有擅此針法,我們也是湊巧才遇到位官宦小姐,因家裡遭了難,才繡了東西出來賣。要不,還真尋不到這樣繡品。」

    玉珠被他這麼一說,愈發地覺得這副與眾不同,也不再還價,慡快地付了銀子,看得一旁顧詠和秦錚直想笑。

    那夥計見玉珠難得地慡快,也甚是熱情,又道:「姑娘若是喜歡這樣繡品,不如隨我進裡面再挑幾幅,都是方才送到,還沒來得及裝裱。」

    玉珠聽了,頓時來了興趣,便跟著那夥計一道兒去了裡屋。顧詠和秦錚心中好笑,但還是寸步不離地跟著。

    繡樓後面有個小院子,四面都修著圍牆,院子裡種了些花花糙糙,正值盛夏,長得枝繁葉茂。夥計在前頭帶路,先跟玉珠告了聲罪,進了東邊廂房,一會兒又出來了,笑道:「姑娘來真是巧,正好繡娘又來送繡品了。」

    玉珠大喜,趕緊進屋。一進房門,瞧見屋裡人,她頓時呆了呆,端坐窗前一身素裝年輕女子竟然是當初在京中赫赫有名孝女江素娥。

    顧詠也緊隨其後進了屋,瞧見江素娥,也俱是一愣。秦錚雖不認得她,但見玉珠兩人面色有異,便猜到有些不對勁,也不說話,一會兒看看玉珠,一會兒又看看顧詠,滿臉疑惑。

    江素娥也沒料到會在這樣地方遇到顧詠,窘得滿臉通紅,站起身後連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放,口中喃喃道:「顧大…顧大人,是您啊。」

    顧詠朝她頷首示意,喚了一聲「江小姐」。玉珠也擠出笑來,朝她點點頭。

    江素娥臉上一僵,但還是勉強擠出笑容,又喚了一聲,「秦大夫,您也在。」

    顧詠道:「我陪玉珠來買繡品,店裡夥計說這裡有雙面繡----」他話未說完,忽覺不對,這屋裡起先只有江素娥一人,那夥計口中所說繡娘,可不就是她?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倒是江素娥終於回過神來,臉上總算恢復了常態,笑笑道:「可不正是我繡,秦大夫快過來挑一挑,若是有喜歡,我送你。」說著,就過來拉玉珠手。

    玉珠也釋然,面色如常地和她說笑,只是她不收錢,玉珠不好多挑,最後也就選了方鵝黃色繡梅花帕子,臨走前,還特意鄭重地謝了她。

    出了繡樓門,顧詠一直心中惴惴,生怕玉珠因此生他氣,說話中都透了一股子小心翼翼。秦錚在一旁瞧著,連連搖頭直笑。

    三人一路回了秦家院子,到門口時,顧詠忽然一回頭,一臉警覺。玉珠和秦錚不解其意,也跟著轉身朝四周瞧了瞧,卻無異樣。

    「怎麼了?」玉珠問道。

    顧詠緩緩轉過身,冷峻臉又迅速堆上笑容,道:「無事,只是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好像後頭有人跟著。」說罷,又朝四周看了一會兒,確定實在無人跟蹤,才和玉珠一道兒進了門。

    秦錚下場

    顧詠一貫地蹭了晚飯才走,出門時不放心地在四周查探了一番,回府後依舊不放心,請了府里兩個護衛過來守著。 這兩個護衛是兄弟倆,姓曹,平日裡顧詠都喚他們曹大哥和曹二哥。這二位都是崔家老人,當年崔氏嫁進顧府時候一道兒帶進來,雖說年歲已不輕,一身功夫卻是沒落下。

    曹家兄弟看著顧詠長大,雖說是主僕身份,但心裡頭待他猶如子侄一般,難得他心裡有了中意人,他們自然也當她如未來少夫人,絲毫不敢怠慢。

    不過他二人暗中跟了兩日,卻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加上秦錚每日早晚接送,二人心裡便漸漸鬆懈了下來。

    京里剛經歷了瘟疫,這會兒方才安定了些,不想又有消息從西北傳來,說是北邊戎族趁朝廷不穩,藉機犯邊,如今已在西北打了好幾仗。雖說各有勝負,但京里百姓還是議論紛紛,難免有些異動。

    玉珠原本還擔心此事會影響秋闈,但朝廷旨意很快就打消了她顧慮,九月初三,秋闈如期而至。

    一家人天不亮就起了,因一會兒進貢院需得搜身,秦錚只穿了兩件單衣。筆墨用具是顧詠送,還是當年他參加科考時舊物,算是圖個好兆頭。食物是於嬸子事先備好,因貢院檢查得仔細,不好備其他,便煮了許多雞蛋,又包了一大包滷肉,都切成了細片,還用小瓷罐裝了醬料。

    顧詠也特意跟衙門告了半天假,親自送秦錚去考試。出了皇城大門,街上人漸漸多了起來,過不了一會兒,便有些走不動。幾乎都是前去趕考生員,加上陪同親友,浩浩蕩蕩地擠滿了整條街。

    玉珠有些心急,不時地踮起腳朝前方看,秦錚面上瞧著鎮定,拳頭卻握得緊緊,手心裡全是汗,唯有顧詠,到底是過來人,一路上都是他在找話說,說都是當初他科考時一些趣事。說到精彩處,三人都忍不住笑起來,緊張氣氛卻是消減了不少。

    臨進大門前,玉珠又特特地拉了秦錚在一旁說話,內容不外乎是讓他淨心考試,不要有壓力和負擔,又說他年歲小,便是一試不中,日後還多是機會云云。話雖如此,但秦錚難免還是有些心事。

    依玉珠和顧詠二人發展態勢來看,只待玉珠孝期一滿,怕是顧家趕緊就要迎娶進門。雖說顧家不講究門第,但玉珠到底是個平民身份,到時候去顧家做了媳婦,難免被旁人輕視。秦錚一想到這點,就有些按捺不住,唯有過了秋試,明春才能參加會試,屆時若能高中,求得一官半職,那秦家也不算白身,玉珠嫁人時,面上也不至於太難看。

    但他這番心思卻是不好說出口,一來怕玉珠多心,二來這話也不好傳進顧詠耳朵里。顧詠雖說瞧著有些吊兒郎當,心思卻極伶俐,見秦錚臉色有些不對,略一思索,便猜出了他顧慮,笑笑著跟玉珠說有些絕招要傳與秦錚,拉著他到一旁說話。

    他對著秦錚倒是坦率,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秦錚心中所想,又拍著胸脯保證道:「我既然要娶玉珠,自然要護她周全。家父原本也出身寒門,我顧家也算不上什麼高門大戶,從未計較過身份家世。雖說京里有些閒人喜歡說三道四,但是----」他頓了頓,好一會兒才道:「我在戶部做了一年有餘,雖說未曾出什麼岔子,卻是極難為。這些日子總想著尋個外放,不為旁,能出京走走便極好。 」

    他這話里意思卻是明了,左右到時候他要帶玉珠一起外放,到了外地,自然沒有京中這些顧慮。且一任五年,秦錚便不必憂心此舉中否了。

    秦錚哪裡不知顧詠這是在想法設法地寬慰他,心中甚是感激,只是到底是男兒,情緒都藏在心裡不好付諸言表,只朝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待秦錚排隊過檢查,進了貢院大門,玉珠這才鬆了一口氣,可一顆心仍懸著,估計不等考試結果出來是放不下了。

    二人又沿原路返回,玉珠去同仁堂,顧詠則去衙門。顧詠一直送到鋪子外不遠處轉角處,原本要一直送進屋,玉珠非讓他回去,有紅著臉道:「整日裡黏黏糊糊,旁人都瞧著呢,多不好意思。」

    顧詠難得瞧見她這副扭捏樣,心中愛極,也不再勉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點頭轉身離開。待見他影子消失在街道盡頭,玉珠這才吐了一口氣,搖搖頭,轉身準備去鋪子。才轉過身,眼前忽然一花,面前多了個人,綠薇笑眯眯地攔在她身前,道:「秦大夫,好久不見。」

    綠薇身邊挺著輛烏蓬蓬大馬車,將玉珠視線擋得嚴嚴實實,前方鋪子裡人自然也瞧不見她。玉珠想了想自己若是大聲呼救話能逃脫可能性有多大,但瞧見綠薇腰間匕首,她又退縮了,認命地嘆了一口氣,道:「不知姑娘找我何事?」

    綠薇上前拉住她手,笑顏如花,「我們車上說。」

    玉珠乾笑兩聲,腳步踉蹌地跟著她上了賊車。

    馬車調了個頭,在京里緩慢地穿梭了一陣,一會兒仿佛是出了城,忽然快了起來,疾馳了約小半個時辰,才慢慢停下。綠薇先跳了下去,爾後掀起帘子,做了個請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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