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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崔老爺子問了一陣,臉上笑容越來越露骨,就連莫禾也察覺出了不對勁。玉珠連複診事兒都不敢說了,借了個機會撒腿就告辭,一出門就爬上馬車再不肯下來。

    待玉珠走了,莫禾才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老爺子您今兒這是怎麼了?看把人家小姑娘嚇。」

    崔老爺子捋須而笑,一臉得意,「我們家詠哥兒眼光卻是不錯,這姑娘雖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出身,卻頗有大家風範,人又聰明,難怪詠哥兒如此喜歡。」

    莫禾一愣,爾後搖頭而笑,「想不到一晃二十餘年,如今連詠哥兒也要娶親了。」他臉上雖帶著笑,神情中卻難掩落寞之態。若是當初他能說出口,也許如今談婚論嫁便是他孩子了。只可惜,世事無常,回首已是百年身。

    崔老爺子覺察出莫禾話中落寞,念及他年少時曾在崔府時光,也跟著嘆了一口氣,沉聲道:「你這孩子就是死心眼,當年若是能早些說出口,老夫也不至於那麼輕易地就將沅丫頭許配給顧信那小子。如今----哎,這麼多年了,你又何苦再這麼死守著,在京城一住數十年,卻連沅丫頭面也不見。莫家這支如今就剩你一個,你難道忍心讓莫家就此絕後?」

    莫禾垂下頭,扯起嘴角笑笑,「老爺子說是哪裡話,莫家又不是只有我一個,并州那邊老宅,還有一大家子呢。」

    終究是莫家家事,崔老爺子也不好多說,只長嘆了兩聲,岔過旁話題去。二人又說了一陣,崔老爺子忽然「咦」了一聲,仿佛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皺著眉頭道:「剛才那丫頭,瞧著倒有幾分眼熟。」

    莫禾笑著應道:「與沅茵有幾分神似。」

    崔老爺子卻仍皺著眉,想了半晌,才回道:「不是沅丫頭,」他頓了頓,面上現出幾分嘲諷之色,「不是沅丫頭,是崔家旁支另一位庶出小姐,芳名喚作沅梅。」見莫禾仍是一臉不解,崔老爺子搖搖頭,低聲道:「你可還記得十年前沈在心休妻另娶之事?」

    莫禾眼睛一亮,「是沈將軍原配崔夫人?」

    崔老爺子面上現出羞愧之色,點頭嘆道:「那丫頭原本是崔家旁支所出,因父母早亡,便由沅丫頭她娘收留在府上住著,她性子柔弱內向,極少出院門,故你也未曾見過。那丫頭長到十六歲時,由沅丫頭她娘做主嫁給了當時還在軍中做把總沈在心。那丫頭雖說是庶出,但以崔家家世,她還算是下嫁了。那丫頭嫁進沈家後倒和沈在心琴瑟和諧十分恩愛,生了一雙伶俐兒女,日子過得倒是舒心。只是沒想到,沈在心後來屢立軍功,不過幾年竟升到了懷遠將軍一職,也因此而被新寡長公主給惦記上了。之後事你也知道,天子下旨勒令臣下休妻另娶,真真地滑天下之大稽。可恨老夫我當時尚在南陽,一來趕不及,二來,卻是當時崔家勢大,天子屢屢為難打壓,老夫懷疑那不過是個試探陷阱,故不敢輕易出頭。沒想到,等老夫再趕到京城時,錯已釀成,小外孫女被拐賣失蹤,梅丫頭也受不住打擊,香消玉損。」

    崔老爺子說完,端起桌上冷茶猛灌了幾口,復又重重地摔在地上,眼中竟有淚光閃過,「老夫這輩子自詡為英雄好漢,唯一對不起,卻是梅丫頭一家。身為崔家家主,竟連個孩子也護不住,真是無用。」

    莫禾見他如此頹廢,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靜靜地在一旁候著,過了許久,才道:「老爺子切莫自責,您收留年幼梅姑娘,將她教養長大,又許得如意郎君,本已是至仁至義,至於沈將軍休妻另娶,卻非您所能左右。梅姑娘在天之靈,也定不會怪您。」

    崔老爺子卻是絲毫聽不進話,獨自感傷了一陣,罷了,又咬牙恨道:「當初陛下只曉得要防備我們崔家,處處為難,時時打壓,害得老夫連給梅丫頭討回公道都不能。如今倒好,卻被曾家給撿了便宜,外朝內廷,哪裡不是曾家探子,他卻是有苦說不出。而今卻是想起我們來了,哼----」

    莫禾素來不參與朝廷中事,聽得崔老爺子說起這些,只是沉默不語。崔老爺子似乎也察覺了自己失態,趕緊將話題移到別處,聊了一陣,才告辭離開。

    玉珠這邊,回去路上亦是心跳加速,惴惴不安。小藥童自是猜不到她心思,隻眼巴巴地瞅著她,盼著她能說兩句話給點醒點醒,可一直回了太醫院,玉珠仍是一言不發,只把這小藥童鬱悶得不行。

    因天色尚早,玉珠便沒有回府,繼續在御藥房裡修訂醫書。因近日天氣多變,故患病格外多,太醫院裡御醫們都被派了出去,就連吏目也沒剩兩個。未時三刻,玉珠正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時,忽聽得那小藥童一陣呼叫,「秦大人,秦大人,快不得了了,又有病人了。」

    玉珠趕緊放下東西趕出來,卻見太醫院裡站著個一臉焦色筆帖式,卻不知是哪部。

    「秦大人?」那位筆帖式似乎識得玉珠,一瞧見她出來就趕緊迎上來,急道:「煩請秦大人隨我去一趟戶部,方才有兩位大人暈過去了。」

    「暈倒了?」玉珠一聽是急診,便趕緊回頭讓小藥童去拿藥箱子,自己則趕緊動身,一邊往戶部方向走,一邊問起病人情況。

    「一位是戶部尚書林大人,方才陡然起身,忽然就倒下了,一旁顧大人趕緊去扶,沒想到不但沒扶住,他自個兒也倒了……」

    「顧大人?」玉珠腦子裡陡然一空,「顧…顧詠?」

    那位筆帖式一臉驚訝地瞧著她,「秦大人也認識?」

    玉珠頓時一個趔趄,差點沒站住。

    情敵會面

    玉珠心急火燎地趕到戶部衙門,林大人和顧詠這會兒已經被人叫醒了,鼻子下面都紅了一塊,顯見是有人掐過了人中。只不過這兩位都還虛弱得很,有氣無力地斜躺在榻上,連眼睛都睜不開。

    林大人是尚書,玉珠自然得先給他診脈,只是心裡到底擔心顧詠,把脈時一雙眼睛也不免朝他看過去。顧詠心靈感應,扯起嘴角朝她笑笑,一臉討好。他不笑還罷了,這一笑,又無端地讓玉珠想起江小姐事來,頓時心頭火起,把臉一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別過臉去,再也不看他。

    顧詠滿腔熱情被這一桶冷水生生地澆滅了,不過他倒是不生氣,只是滿腦子地回想自己到底何時得罪了她。不用細想,他很快就記起那日失約事,只道是玉珠還為了那天事在生氣。

    因四下里都是戶部同僚,顧詠有心解釋也尋不到機會,急赤白臉地恨不得立馬起身拉著玉珠出去說話。可玉珠左右就是不理他,慢條斯理地給林大人把脈,開方子,噓寒問暖,直到旁人都開始察覺到有些不對,她這才不清不願地過來摁住顧詠手腕處脈門。

    還未來得及回味她手指間溫潤觸感,玉珠已經收了回去,冷冷朝小藥童道:「針。」小藥童早候著,聽罷趕緊打開藥箱子顛顛地將銀針送上。顧詠眉間一跳,暗道不秒,卻哪裡躲得過,一眨眼,便被玉珠扎了好幾針,痛得嗷嗷直叫。

    旁邊看著筆帖式卻是不明內里,見玉珠只給顧詠施針倒把林大人晾在一旁,忍不住提醒道:「林大人這邊可要施針?」這話正好被將將恢復些林尚書聽了個正著,一抬腳狠狠踢了他一腳。

    林尚書與顧詠都是積勞成疾,沒什麼大礙,只需靜養休息便可。玉珠開了方子,又叮囑林尚書好生休養,罷了卻連瞧也不瞧顧詠一眼就帶著小藥童告辭了。待到玉珠走遠了,顧詠心裡頭卻漸漸明晰起來,玉珠性子她是知道,斷沒有因那點小事就如此氣惱道理,想來定是他在衙門忙得昏天暗地時候出了什麼差池。

    他倒是沒想過是自己身上問題,還念叨著定是李庚那小子暗地裡使壞,在玉珠面前說了什麼不中聽話,才鬧得玉珠這般對他。心裡對李庚恨得牙痒痒,只恨不得立馬奔出宮去與李庚大幹一場才好。

    既然玉珠都說了二人要好生靜養,林尚書便讓方才去太醫院請玉珠那位筆帖式並另一個雜役將顧詠送回府,又允了他兩日假,顧詠歡歡喜喜地謝了,連東西都來不及收拾就出了宮。

    那個筆帖式是個認死理人,既然林尚書吩咐他將顧詠送回府,他就絕不會讓顧詠半途改道,非要一路將他送進顧府大門,待府里下人將顧詠迎上了,這才告辭離開。他前腳出門,顧詠後腳就要跟著出來,被元武死死拽住,道:「少爺,出大事了。」

    顧府花廳里,元武將謠言事兒一五一十地說給他聽,顧詠得知市井間竟流傳他與江小姐情投意合傳言後又氣又急,拳頭捏得咕咕作響,但好歹先忍住了沒衝出府去尋玉珠,只強壓著內心憤怒低聲問元武,「可曾去查過了,這些話都是從哪裡傳出來?」

    元武回道:「昨兒夫人就已經讓袁叔他們去查了,只不過這會兒還沒消息傳出來。夫人說此謠言只在市井間流傳,並未傳入宮中,想來並非李家少爺,不過幕後主使之人尚未查出,讓少爺您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顧詠咬著牙,心中暗道,事情都傳成了這樣,想來玉珠今兒那麼著惱也是因為此事,這讓他如何靜得下心來。若是玉珠果真信那些傳言,只怕她……他一拍桌子站起身,吩咐元武:「備車,我要出門。」

    元武早料到他會如此,苦笑著搖了搖頭,轉身下去備車。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麼似停住腳步,回頭問道:「少爺,您身體不打緊吧。要不,就先歇歇,秦姑娘不是還在太醫院麼,這會兒想必也還未放衙。您這麼急著過去,也是瞧不見人。」

    顧詠卻不肯,玉珠對他分明是一副視而不見態度,就算他去了,也不定能進門,還不如趁著她而今不在家,先哄著秦錚讓他進了院子,只待見了面,一切都好說。

    秦錚和顧詠關心一向不錯,加上一旁還有餘老爹幫腔,顧詠沒費多少口舌就進了門。玉珠果然還沒回家,顧詠便在廳里坐了,一邊和余老爹說話一邊等她。到底沒休息好,顧詠只坐了一刻鐘就開始瞌睡,不一會兒,就端著茶杯在椅子上睡著了。

    秦錚原本要將顧詠扶進屋,被余老爹給攔住了,老人家笑眯眯地從房裡抱了床薄被子給顧詠蓋上,然後就拉著秦錚出了門。玉珠回家時候,第一眼瞧見,就是顧詠斜靠在椅子上睡得死沉死沉卻緊皺著眉頭樣子,只一眼,她心就軟了。

    顧詠原本睡得死沉,這會兒卻似心有靈犀,猛地醒了過來,一睜開眼睛就瞧見玉珠俏生生地站在他跟前,幾以為是做夢,待確定是真人,趕緊跳起身,筆挺挺地站直了身子,小聲地喚了一聲,「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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