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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顧府這邊,於嬸子好不容易趕到府里,顧詠卻不在,她只得急急忙忙去求見顧夫人。崔氏一聽說是於嬸子來了,心知定是為了玉珠事,趕緊讓下人將她請到偏廳說話。偏廳里,崔氏聽了於嬸子話,半天沒吭聲。於嬸子心裡雖急,卻也不敢插嘴。

    「此事有些不對。」崔氏秀眉微蹙,小聲喃喃道:「詠哥兒回京這才兩天,且不說他和那江小姐之間沒什麼,便是有什麼,也不至傳得如此之快。瞧這架勢,竟是不弄得滿城風雨不罷手。」

    於嬸子趕緊道:「可不是,奴婢也覺得怪異得很。依奴婢看,這事兒與李侯爺家小少爺脫不了干係,這些天,光瞧見他往秦家跑了。秦姑娘又拉不下臉面趕他走,我看吶,只怕是他在暗地裡搗鬼,散出這些謠言來,讓少爺跟秦姑娘離心,他好坐收漁翁之利,真真地陰險。」

    崔氏聽罷了卻不惱,反而笑起來,道:「那小子若是有這份心眼倒是讓我另眼相看。他以前就是個混世魔王,整日裡不是打架都是鬧事,倒跟我們家詠哥兒以前如出一轍。怕就怕----」她語音一頓,眸中閃過一絲厲色,「怕就怕,這事兒裡頭使壞人不是他。」

    於嬸子不解,崔氏卻也不解釋,只喚了兩個下人進來,讓他們徹查此事,罷了又差人將元武叫進來,問起近日顧詠行蹤。

    元武雖不解崔氏問起此話緣由,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答了,回道:「少爺一回京就被林大人喚了去,說是戶部積了一大堆差事,還有去年沒有核完帳目等等。少爺這兩日忙得腳步沾地,就連茶水都來不及喝。」

    崔氏又問:「那大理寺那邊如何?」

    元武茫然回道:「少爺自從回京後就沒去過大理寺了,那取證事兒不是早完了麼?」

    崔氏聞言點點頭,揮揮手讓他退下,罷了又朝於嬸子笑眯眯地說道:「此事我心中有數,詠哥兒那裡自然會去提點他,你且先回去,就當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他們小兩口子一直平平順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鬧一鬧感情才會好,且瞧著就是。」

    於嬸子素來最聽崔氏話,見她都如此說了,心中終於放下,這才告退了回秦家去。

    她一走,崔氏就趕緊喚了秀蘭給她換衣服進宮去探口風。崔氏乃是崔家嫡女,年幼時就常在太后宮中走動,與太后感情甚佳,這才遞了牌子進宮,馬上就有了宣召旨意下來。

    太后所住安寧宮在御花園旁邊,老人家上了年紀,不喜歡整日在屋裡頭待著,只要天氣好,大部分時間都在花園裡逛盪。這不,崔氏進來時候,太后就讓宮女們在蝶湖上五角亭設了桌椅,與幾個嬪妃們打馬吊②。

    見了崔氏,太后趕緊喚道:「沅丫頭快來,你來接我手。今兒紀貴妃手氣旺,把我們幾個都贏慘了。你素來會打牌,定要為我們出這口氣。」

    崔氏笑著應了,接了太后牌在一旁坐著,一邊與眾人說笑,一邊隨意地出著牌。紀貴妃原本還對她心存警惕,但見她與眾人說說笑笑似乎並未用心,才放下心來,誰料才摸了幾把牌,就見崔氏將面前牌一推,道:「清一色自摸一條龍。」

    紀貴妃頓時傻眼,眾人哄堂大笑。太后一邊指著崔氏一邊笑得樂不可支,「你…還是…沅丫頭厲害,紀貴妃啊,你就認輸吧。」

    一伙人都是為了逗太后開心,紀貴妃自然不會把這副牌輸贏放在心上,面上卻還裝作懊惱神色,拉著太后袖子連道太后偏心,哄得老太太又是一陣笑。

    因崔氏常在宮裡走動,太后也沒多想,只和顏悅色地和她說些瑣事,說著說著,不免又提到了顧詠婚事上。崔氏心中一動,先沒作聲。

    但太后卻絲毫未提及江素娥事兒,只說起又是哪家府上小姐端莊又賢惠,可為良配。諸位嬪妃們也在一旁紛紛地插言出主意,一會兒說這家小姐,一會兒又說那家千金,倒是無人提起江小姐。

    崔氏見此心中有了數,只怕暗地裡傳播謠言並非李庚,否則,以他府上門路,如何還未傳進宮來。心中遂定,笑了笑,回道:「說來也不怕老祖宗笑話,我們家詠哥兒心裡頭卻是有了人。只是那姑娘如今仍在孝期,不好做媒,遂先等著,待明年春上那姑娘出了孝,少不得要來求老祖宗給個恩典,我們詠哥兒也就圓滿了。」

    太后與眾人一聽,頓時來了精神,不由得紛紛打探到底是誰家小姐,崔氏左右不說,只抿嘴笑道:「人家姑娘畢竟還在孝期,到底不好亂說壞了她名聲。這娶妻當娶賢,我們府上素來對門第看得輕,最重要還是人品好。那姑娘雖只是個小戶出身,卻是個極賢惠能幹,我瞧著也是滿意得很。」

    眾人見她如此,亦不再多問,只是難免還是要開玩笑說幾句,到晚上太后又留了飯,直到天全黑了,崔氏才回了府。

    ①揚州瘦馬:一般說明朝才出現,文中將其提到此時代,架空哈架空。

    ②馬吊:有說明朝天啟年間出現,也有說法源自唐朝時葉子牌。

    正文 回首百年

    因戶部事務繁多,這晚上顧詠根本沒回府,直接在衙門裡頭歇了。玉珠原本還等著他晚上過來解釋,結果一直到酉時末也不見人影,心裡頭恨得直痒痒,把門一關,就要去睡覺。可一躺床上,腦子裡卻亂糟糟,怎麼也睡不著,於是又起床翻箱倒櫃地找東西,弄得滿屋子悉悉索索地響。

    一會兒連秦錚也聽到動靜過來敲門了,一進屋瞧見滿屋子亂糟糟場景,不由得問道:「姐,你這是在找什麼?」

    玉珠埋頭不看他,一面翻著抽屜一面回道:「我那隻蓮紋鏤空銀香囊怎麼不見了,昨兒不是還在柜子里麼?」

    秦錚苦笑道,「是上回顧大哥送來那隻不?下午不是你說不要了,全讓我給扔了?」

    玉珠手上一滯,頓作尷尬之色,但很快鬱悶起來,埋怨道:「我讓你扔你就真扔啊?你怎麼這麼傻呀,那裡頭還有尊獸面五腳鎏金熏爐,那可是御賜,若是傳到了外頭,可就麻煩了。還有那隻……」她將顧詠送東西一一數落了個清楚,聽得一旁秦錚哭笑不得,最後還是不得不主動出聲打斷她話,「都在庫房裡堆著呢,你當我真傻啊。」

    玉珠聞言,臉上這才好看起來,也不管外頭多黑了,燈了不掌,拎著裙子就奔庫房而去,秦錚無可奈何地舉著燈跟在她後頭。

    因匣子太重,最後還是秦錚幫忙給搬回來,路上秦錚一直用一種很鄙夷又無奈眼神看著玉珠,但她絲毫不覺尷尬,左右是自己弟弟,也沒有什麼可丟人。回了房,秦錚便告辭回去溫書,玉珠則將匣子裡東西一一放回原處,折騰到了大半夜,才爬上床睡下,心裡頭還暗暗發誓,定要一個月不理顧詠。只是睡得迷迷糊糊時,又覺得一個月太久,不如還是半個月,不,十天就好……

    第二日到太醫院,孫大夫和張院判都回了,說是皇太孫身子已無大礙,只留了個御醫在宮裡頭候著。因太醫院裡有兩位老太醫染了風寒告假在家,太醫院便有些人手不足,玉珠實在不好再在御藥房躲著,主動站出來要求出診。

    孫大夫這次倒沒攔著,只囑咐張院判勿安排她去那些權貴府上。於是,玉珠這日便接了兩個活兒,先是去一位已致仕大學士府上給府上小孫子看病,爾後則是去象山書院探望莫山長,順便複診。

    學士府那邊,初初見太醫院派了這麼年輕太醫來頗有些不悅,只當是太醫院欺他們不在任上便有所怠慢,故對玉珠不甚熱絡。玉珠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一旁跟著藥童卻是氣不過,忍不住添油加醋地將玉珠過往誇讚了一通,直聽得學士府上諸位又驚又喜,趕緊轉換態度,連茶水也換上了今年新茶。

    玉珠哭笑不得地受了,回去路上不免對那小藥童一頓敲打,小藥童原本就極崇拜她,難得她主動和自己說話,也不管說是什麼內容,通通地亮著眼睛直點頭。

    因玉珠對象山書院極熟,也沒讓院裡小廝引領,直接就領著小藥童進了里院。才進院子,就瞧見莫禾披著件醬紫色長髦披風坐在院子中央小涼亭里一邊烹茶一邊聊天,對面坐著是位鬚髮皆白慈眉善目老大爺,正是崔老太爺。只是玉珠無緣得見,故並不識得。

    莫禾眼尖,玉珠一進門他就瞧見了,笑眯眯地朝她揮了揮手。玉珠趕緊過來拜見二位,罷了半是玩笑半是埋怨道:「您可真是不把自個兒身體當回事兒,這才從閻王手裡頭搶回了一條命,您又得勁地折騰吧。」

    莫禾笑笑,朝崔老太爺介紹道:「這是太醫院小秦大夫,卻是個妙人兒,本事也大,我這回死裡逃生,都是託了她和老孫福。」

    崔老太爺把眼一瞪,道:「你們幾個黃毛小子,在老子面前也跟稱老孫,不要命了。」說罷,又轉過臉來笑眯眯地朝玉珠道:「這小姑娘真是不得了,老夫聽說是你把小莫肚子剖開了,還用刀子在裡頭攪了一陣?」

    玉珠簡直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才好,苦著臉想了半天,才斟酌回道:「莫山長身體裡有器官病變,藥石無用,只得開腹將其病變部位切除,配合湯藥,排膿驅毒,方可痊癒。」

    崔老太爺卻是連連搖頭,固執道:「什麼切不切,左右就是動刀子。小孫倒是長進了,當年只聽他念叨,如今還真做了出來。你這丫頭膽子也不小,我聽說太醫院裡那些老混混們都嚇得面無人色,就你這丫頭鎮定自若,卻是有幾分膽識。」

    雖說玉珠常因此事而被人讚嘆誇獎,但還是有些不習慣,這會兒又被崔老太爺一通誇讚,臉上就有些不好意思。莫禾在一旁瞧著,趕緊出來圓場道:「老爺子您小點聲,看人家小姑娘都被你嚇著了。」

    說罷,又和顏悅色地朝玉珠道:「我聽秦錚說過你和顧詠很熟,這位不是旁人,正是詠哥兒親姥爺。前些日子才從南陽來,老爺子年輕時候在外頭打過仗,嗓門雖大,性格卻最是直慡。」

    玉珠一聽說是顧詠姥爺,心中未免多了些怪不自在,一面是自然是希望能在他老人家面前有個好印象,另一面卻又生怕老人家識得自己,頗有些不好意思。腦子裡一時千迴百轉,臉上也跟著紅起來。

    莫禾見她臉色百變,卻無論如何也猜不到緣由,倒是一旁崔老太爺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雖說他誇讚了兩句,這小姑娘沒來由地如此面薄。皺眉想想,腦子裡有靈光忽然閃過,那日詠哥兒提起心上人可不是依稀姓秦,又同樣在太醫院裡當差,除了面前這姑娘,還能有誰?

    老爺子一想通,對玉珠頓時來了興趣,目光中不免帶了審視,柔聲細語地問起玉珠各種瑣事來。一旁莫禾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玉珠卻是心裡明白,敢情顧詠早在崔老爺子跟前報備過了,要不,這老爺子怎麼一副不肯放過她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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