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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秦錚白了他一眼,忿忿道:「你還好意思,昨兒飯也不吃,澡也不洗,徑直就躺下睡了。我姐擔心你晚上肚子餓,非讓我們倆在屋裡陪著,等你醒來後熱飯菜給你吃。我陪的上半宿,她陪的下半宿,這會兒都還睜不開眼呢。」

    顧詠聽罷了,又是感動又是愧疚,趕緊朝他道:「都是我的不是,要不你回去再睡會兒。我去瞧瞧你姐。」

    秦錚嘴裡雖然抱怨著,卻不敢讓玉珠知道,趕緊拉住他道:「得了得了,你趕緊洗澡去吧,別說是我說的。今兒三月三,我姐說了還要出去踏青來著。」

    顧詠這才想起今兒已到了三月三,京城的習俗,每年三月初三上巳節這一日都要去爬京西的西山,年輕人更喜歡在這一日出城踏青,不為了觀賞景色,而是少年少女們相互結識的大好機會。

    想到這裡,顧詠心裡頭美得跟什麼似的,一路眉開眼笑地出了屋,又在廚房尋到了玉珠。因晚上沒休息好,玉珠精神有些萎靡,一邊攪和鍋里的粥一邊打著哈欠,難得的毫不設防的傻樣。顧詠站在門口看著她笑出了聲,玉珠這才發現他,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卻是滿臉的溫柔。

    顧詠朝外頭瞅了一眼,見秦錚去了書房,趕緊進屋抱了抱玉珠,想親她一口,又怕玉珠生氣,猶猶豫豫地偷偷靠到她臉頰邊,正要偷襲,忽聽得門外的腳步聲,嚇得趕緊往後退了幾步,擺出一副端正嚴肅的模樣來。

    秦錚提著大木桶一邊進屋一邊朝顧詠道:「顧大哥,不是說了你現在去洗澡麼,還磨蹭什麼?」顧詠尷尬地笑笑,摸了摸腦袋,趕緊上前接過他手裡的木桶。玉珠則板著臉,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表情。

    玉珠家裡的浴室是她搬過來以後特意請人稍加改造的,不算大,但正好方便取暖。玉珠起床後就讓秦錚搬了小爐子進來,烤了大半個時辰,屋裡早已熱熱的,洗澡的時候也不怕冷。顧詠只覺得她格外貼心,洗澡的時候都忍不住笑。

    秦錚的衣服小了些,顧詠穿著有點繃,玉珠無奈,只得另找了套今春在外頭成衣店買的新衣給他換上。因顧詠昨兒直接來的,連顧府都未曾歇一下,玉珠趕緊趕他回府。顧詠雖有些不願,但也知道她說的有理,只得騎了馬先回去了,臨走前又囑咐她說一會兒就回來,讓她千萬要等他一起出城踏青。

    顧府離得近,顧詠去了才一盞茶的功夫就回來了,還穿著先前秦錚的衣服,只在外頭套了件披風,手裡拎著一個竹籃子,說是顧夫人讓帶去外頭吃的。玉珠見他這副行頭,心知他們倆的事兒估計沒能瞞得過顧夫人,不由得有些臉紅,胡思亂想著顧夫人不知該怎麼看她,無緣由地擔心起來。

    顧家的馬車停在巷子外,三人上了馬車,徑直往西直門駛去。因是上巳節,路上到處都是車和人,通通湧向西直門,馬車走得極慢。不過左右都不趕時間,三人也不急,慢慢悠悠地聊著天。

    到巳時末才算出了城,爾後馬車就走得快了些,不多時便到了西山山腳。

    說是爬山,其實大多人都在山腳尋塊平整乾淨的地兒休息,大戶人家的小姐們哪有爬山的力氣。不過玉珠卻是興致勃勃,和秦錚賽著誰能先登上山頂。顧詠練過武,這麼點高的小山自然不放在眼裡,但他不想奪了玉珠姐弟倆的風頭,便只有老老實實地在後面跟著。

    上得山頂,沿著小路走不多遠就是個小湖,雖不大,景致卻是極佳。因上山的人不多,他們很快尋了個好位子。顧詠將籃子裡食物一一拿出來,多是府里做的點心和涼菜,還有幾樣水果。點心倒也罷了,水果卻是極稀罕的,畢竟都不當季,街市上都罕少有賣,卻不知顧家走的是哪裡的關係才買到。

    走得累了,這些食物還不夠塞牙fèng的,三人吃得半飢半飽,顧詠甚是後悔未曾多帶些食物出來。於是坐了不多久又原路折回,下山的路還算好走,玉珠不習慣一步一步地下台階,一個人走在最前頭,幾乎是一路小跑下去。顧詠怕她跌倒,緊緊地跟在後頭,唯有秦錚一邊搖頭一邊吊兒郎當地跟在最後面。

    到半山腰的轉角處,忽然冒出來幾個人,玉珠跑得太快,差點和人撞上,好在她反應不慢,一側身躲過了來人,斜斜地撞在山坡上,弄了一身的泥。顧詠跟在後頭,瞧見她一身狼狽,趕緊衝上前扶住她,關切問道:「玉珠,有沒有傷到哪裡。」

    「無礙,無礙。」玉珠揉了揉肩膀,方才撞上去的時候力氣太大,稍稍有些痛。

    「喲,這不是顧家公子嗎?」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忽然插進來,玉珠抬頭看,只見說話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一身衣服倒也華貴,容貌也算俊秀,就是眼神飄忽,眸中有些不正。

    玉珠心知此人不是善茬,趕緊退到顧詠身後且看他處理。說話這會兒秦錚也追了上來,站到玉珠身邊,冷冷地瞧著來人。

    顧詠神色始終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多生氣,客客氣氣地朝來人道:「原來是董公子,多日不見,身體可好。」

    卻不知顧詠話里有何深意,那董公子聽罷了,眼中閃過一絲怒氣,好半天才忍下了,冷笑道:「不勞顧公子掛心,在□體好得很。對了,阿沁也在,你們有許久未曾見過了吧。阿沁,還不過來見見顧公子。」他一邊說著一邊回頭朝身後一少婦打扮的女子使了個眼色,那女人咬咬唇,低頭走上前,朝顧詠微施一禮,口中道: 「見過顧公子。」

    這氣氛有些怪,空氣中仿佛流淌著一種尷尬又曖昧的情緒,玉珠敏感地看了看那個叫阿沁的女人,發現她雖低著頭,低垂的睫毛下卻有眼神閃爍,仿佛在偷偷地瞄著顧詠,一瞬間又滑過去,落到玉珠臉上,眸中有讀不懂的深意。

    董公子忽然插嘴道:「怎麼這麼客氣,好歹兩位也是有過婚約的,若不是當初顧公子退婚,阿沁你如今可就是顧夫人了。」

    眾人聞言臉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那個叫阿沁的女人,眼睛裡霧氣蒙蒙的,好似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怯生生地看了董公子一眼,又不安地瞄一眼顧詠,一副受氣包小媳婦模樣。玉珠在一旁瞧著,心裡頭十分不舒服。

    唯有顧詠一人面色如常,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朝他們道:「當初年少氣盛不懂事,行事未免孟浪,不過好在成全了阿沁和董公子兩位神仙眷侶,也算是陰錯陽差給自個兒積了福。」

    他這話實在是說得情真意切,連玉珠都忍不住快要相信了,不過那董公子的臉上卻一片鐵青,也不知顧詠那句話哪裡戳到了他的痛處,雙拳緊握,那架勢仿佛隨時要撲上來大戰一場。顧詠仍是一臉笑意,燦爛得好比初春的天氣。

    在如此怪異的氣氛中,一行人又客客氣氣地告了辭,玉珠走在前頭,顧詠和秦錚斷後。方走兩步,身後又聽到那董公子朝這邊高聲道:「市井謠言都說顧公子命硬克妻,可惜顧公子這般人品才貌,竟會為謠言所累,到如今也未能成親,真真地可嘆可恨。」

    克妻這話題一向是顧詠的逆鱗,自己開玩笑說說倒也罷了,若是旁人提起卻難免不悅,更何況如今身邊還有玉珠在,一時不由得臉色微變,連反駁的話也忘了回。

    玉珠素來不愛和人在外頭爭論的,可聽到此處卻也難掩心中的怒火,回過身來,冷冷笑道:「謠言止於智者,既然知道是謠言,董公子又何苦再特特地來告之一番。」

    董公子似笑非笑地盯著顧詠,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這位姑娘誤會了,在下實在一片好心,顧公子與我同朝為官,有同僚之誼,我實在見不得市井百姓胡編亂造,才忍不住出言提醒一聲。畢竟顧公子也到了娶親的年紀,若是這謠言亂傳,弄得京城上下都知曉了,於他婚事不利。」

    玉珠淡淡一笑,朝顧詠看了一眼,又道:「這克妻之事原本就是無稽之談,沒腦子的人自然是什麼事兒都能牽扯上,若是整天想的都是這茬兒,只怕原本沒什麼的也得想出什麼事兒來。」她說罷了,眼神有意無意地在阿沁身上停留了一會兒,話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顧詠見玉珠主動出來幫他說話,心裡頭甚是感動,強忍著內心的洶湧的情緒,淡然朝董公子與阿沁笑了笑,柔聲朝玉珠道:「董公子他們還要上山,我們不要打擾了。」說罷,三人臉上俱露出客氣的笑容,道了聲告辭,頭也不回地下山去,再不理會董公子臉上那陰沉得簡直要殺人的神情。

    下山途中,顧詠交代了方才那二人的身份。其實玉珠心中早已猜到了,那個叫阿沁的女子果然是當初曾與顧詠訂婚,後來又鬧出退婚風波的那位小姐。雖說當初鬧退婚的是她,但先退婚的卻是鄭家,且到底退過婚,阿沁再議婚事便有些不順,後來還是家裡老太太做主,嫁了個遠方表親也就是這位董公子。

    那董家原本也是世勛貴族,只這些年才沒落下來,這般被老祖宗強塞了個媳婦進門,雖說家世還算好,可到底是被退過婚的,失了名聲,心裡難免有些不順。加上那董公子也在戶部當差,偏偏處處都被顧詠壓制了一頭,難免生出些怨憤來,每每見著他便要忍不住要噎他幾句,這才有了方才那一出。

    但顧詠哪裡又是好惹的,今兒還是看在玉珠在一旁不想把事鬧大,平日裡回話的時候都滿嘴是刺,非要氣得那董公子跳腳不可。

    秦錚在一旁忍不住問道:「顧大哥方才特意問候他的身體,卻不知是什麼典故?」

    顧詠一時噎住,瞅了玉珠一眼,又朝秦錚擠了擠眼睛,表示不好明說。秦錚心中明了,朝他回了個只有男人之間才懂的眼神,沒有再問。玉珠心裡頭,卻是對那個阿沁十分在意,一想到她那怯生生的柔弱眼神就十分不舒服,醋了好一會兒,待見顧詠一副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的模樣,才漸漸釋然。

    山下人多,但凡是好些的觀景點都被旁人占了去,三人無奈,只得尋了個偏遠些的地方坐下。正巧附近有提著小爐子賣茶葉蛋的,秦錚趕緊去買了十個,回來三人分而食之。因近日爬過山,吃得又少,十個雞蛋居然還不夠三人分。玉珠倒還算斯文,就吃了倆,剩下的八個雞蛋兩人對半分,居然還說沒飽,玉珠在一旁瞧著,實在忍不住,直取笑他們兩個是飯桶。

    又說笑了一陣,三人都有些累了,便靠在一旁的石頭上休息。顧詠怕玉珠口渴,便起身去馬車裡拿水過來喝。才走了幾步,忽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回頭一看,不由得一愣。

    「詠哥兒什麼時候回來的?」李氏笑著朝他招呼道:「我們阿覽也在,你們有陣子沒見面了吧。」

    顧詠遲疑了一下,朝她點點頭。他與鄭覽自幼便志趣相投,雖說性格截然不同,卻很能說到一起去,這麼多年下來,算是最知己的朋友。直到後來玉珠的出現。顧詠對鄭覽的心思十分明了,起初他甚至考慮過是否應主動退出,好成全鄭覽的一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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