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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鄧舉人聽到此處,一顆心更是激動得不行。年輕美貌,家財頗豐,結交權貴,這樣的婚事便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他腦子裡忍不住就開始做夢了,待娶了玉珠進門,得先把她的鋪子收到手裡,再買個院子,收幾個丫鬟下人,也過一過被人伺候的生活,至於那小舅子,年紀大了,自然沒有再在家裡頭住的道理,到時候給他些銀兩,再打發出去……
玉珠姐弟哪裡知道這鄧舉人會這般不知廉恥,待第二日他請了媒人上門,玉珠氣得連話都不會說了。最後還是秦錚出的面,冷冷地將那媒人打發走,說是玉珠仍在孝期,不談婚事。那媒人能被鄧舉人請到,那也是個沒臉沒皮的,都被這般拒絕了,還笑嘻嘻地糾纏道:「便是孝期也沒什麼,左右我們鄧舉人也不在意。你們小家小戶的,何必這麼迂腐,若是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我們鄧舉人那可是----」
她話還沒說完,秦錚就狠狠地把門關上了。
那媒人回去後不免又要大肆地痛罵秦錚一番,不外乎說他沒規矩不講理,鄧舉人聽罷了,更堅定了日後要將他送走的心思。
說媒這條路行不通,鄧舉人便決定自己親自上陣。這日玉珠在院子裡晾衣服,忽聽到院子裡「砰----」的一聲,她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本破書。心裡正疑惑著,又聽到有人在牆頭高聲吟誦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玉珠一時汗都淌下來了,衣服也來不及晾,扔了就往屋裡跑。
那鄧舉人還自以為是玉珠害羞,涎著臉大聲喚道:「玉珠姑娘,你幫我拿下書啊。」
一會兒,秦錚黑著臉從屋裡出來,隔著牆頭冷冷地盯著他。鄧舉人被他瞧著心裡有些發虛,手腳並用地想往下爬。秦錚拾起他的破書朝那邊院子狠狠一扔,怒道:「再讓我瞧見你找我姐說話,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極品舉人
鄧舉人多少有些擔心秦錚會和他動真格,他偷偷地伸出隔壁跟秦錚的對比過,又灰溜溜地縮了回來。非常明顯,就算秦錚只是個尚未長成的少年,也比他要強壯得多,單是那高個子就已經夠能唬弄人了。
於是他很是安分了幾日,但心裡頭還是痒痒的,整天探頭探腦地盯著隔壁院子,盼著秦錚能門。可來了這麼個混帳人,秦錚哪裡還敢出門,就連玉珠上街買點東西,他也跟腳跟手,生怕會被那鄧舉人給纏上。
玉珠得了他的提醒,自然也是十二分的小心,一來不出診,二來也儘量減少出門,只偶爾去一趟象山書院去查看莫禾的恢復情況。
鄧舉人哪裡熬得住,過不了兩日就有些按捺不住,借著看病的名義進了醫館。玉珠一瞧見他就往屋裡躲,隨後秦錚抓著笤帚就沖了出來,對著他一通猛追。那鄧舉人一邊逃一邊大聲喊道:「你們這些人好生無禮,我好好的來看病,居然還來打我。」
秦錚將他趕出門外,背著笤帚冷笑道:「這是我家裡的醫館,愛給誰看就給誰看,左右不給你看病。你看清楚了,這兒是我家的地盤,你要再進來,別怪我不客氣。」
鄧舉人被他的笤帚掃了幾下,胳膊上脖子上都火辣辣地痛,有心想打回去偏又打不過,只得離得遠遠的,衝著秦錚破口大罵,污言穢語,不堪入耳。很快就有看熱鬧的出來圍觀,聽得鄧舉人衝著秦錚這麼個半大的孩子大罵,大伙兒都有些看不慣,紛紛出言指責。鄧舉人見勢不妙,趕緊舉起袖子掩著臉回了屋。
眾人見他逃走了,這才散開。秦錚正要關門回屋,忽聽得有人喚道:「秦小哥兒,等等,等等。」秦錚探出頭一看,趕緊擠出笑臉上前迎道:「劉嬸子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鄭家的廚娘劉嬸子,玉珠素來與她親近,搬到這邊以後,劉嬸子還常來竄門。不過前些日子聽說她家閨女快生產了,這才來得少了些。
劉嬸子笑道:「我們家翠翠前些日子得了個兒子,我來給秦大夫送紅雞蛋。」說著,將手裡的籃子遞給秦錚,掀開上頭的藍色花布,赫然是整整一籃子的紅雞蛋。京城的風俗,但凡是家裡頭得了兒子的都要煮紅雞蛋送給親戚鄰居,圖個好彩頭。
秦錚趕緊道了聲恭喜,將東西接了,引她進屋。玉珠也聽到了外頭的說話聲,從屋裡探出腦袋來,睜大眼睛瞧了一陣,見是劉嬸子,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劉嬸子見她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甚是詫異,又聯想到方才眾人的圍觀,頓時明了了,義憤填膺地說道:「可是有不長眼的混帳為難你們?」
這種事玉珠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還是秦錚嘴快,將鄧舉人的劣跡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劉嬸子聽罷了,也是氣得直罵娘,怒道:「真真地恬不知恥,不要臉,秦小哥兒你方才就該打斷那混帳的狗腿,看他還敢出來噁心人。」
待她罵完了,又擔心起玉珠的安全來,說道:「那混帳東西不會來陰的吧,若是暗地裡玩什麼鬼主意,你們可要小心。要不然,我回頭讓我家翠翠叫他男人喚幾個人來把那混帳東西打一頓,讓他起不了床。」
玉珠只當她在說笑,秦錚卻是一臉的認真,湊過來道:「好主意,非要打得他不敢再起壞心思才好。」玉珠聞言伸手捏了他一把,秦錚低聲驚叫一聲痛,爾後轉過頭來一臉委屈地看著她。
怕劉嬸子果真回去叫人來打架,玉珠趕緊轉過話題,說起翠翠剛得的兒子來。一說起小傢伙,劉嬸子的臉上頓時一片燦爛,從寶寶的頭髮眼睛到它的指甲蓋兒都能找到話題。玉珠耐著性子陪她聊了好一陣,她才依依不捨地告辭離開。臨走時,又拉著秦錚在一旁小聲地不知嘀咕了什麼。
玉珠生怕秦錚真去打架,板著臉告誡了他一番。秦錚十分不快地應了,一臉委屈。
晚上玉珠給顧詠回信,猶豫了半天要不要提起這事兒,想了很久,最後還是略略地帶了一句,然後又將平日裡的瑣事不厭其煩地描述了一番。她自個兒也不知道怎麼就有這麼多話說,不知不覺,就寫了三頁,加上前兩日寫的,堆起來厚厚的一摞,怕是連信封都塞不下了。
說來也怪,沒過幾日,巷子裡便有些奇奇怪怪的傳聞,鄰居們都不肯說給玉珠聽,只讓她們姐弟小心門戶,說話時又用怪異的目光看了看隔壁童老太太院子,一臉鄙夷。玉珠心裡只覺怪異,疑心是秦錚在搞鬼,逼問了半天,秦錚只差沒發誓了,一臉鬱悶地說自己也不知情。
玉珠遂讓他出去打聽消息,過不了一會兒,他就臉色古怪地回來了,摸著下巴一臉不解。玉珠問了他半天,他才為難地說道:「這個…傳言實在是有辱斯文,你一個女孩子,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玉珠臉一板,秦錚趕緊交代了,「就是不知哪裡傳出來的話,說那鄧舉人以前住在東安寺的時候行為不檢,被趕了出來。有人說,他…他跟廟裡的小和尚有些不清不楚。」
「噗」玉珠臉上再也繃不住,忍不住笑出聲來,「這…這是哪裡傳出來的?真是太…太損了。那那童老太太還肯讓他住在家裡,她家裡頭不是還有個孫子才十七歲麼。」
秦錚笑道:「可不是,我方才聽人說,童老太太現在非要趕人走,那鄧舉人不肯,說自己交了租錢的,便是鬧去官府他也不怕。那童老太太又不肯把錢吐出來,外頭正吵著呢。」
玉珠聞言,忍不住想溜出去看熱鬧,卻被秦錚勸住了,道:「姑娘家家的,去湊這種熱鬧做什麼,不過是有辱視聽。左右那鄧舉人在巷子裡住不下去了,我們也落得個清淨。」玉珠難得被秦錚教訓一通,卻是找不出話來反駁,只得透過窗戶朝外頭瞅了瞅,卻什麼也瞧不見。
過了兩日,那鄧舉人果然灰溜溜地搬走了,跟童老太太到底怎麼了結的卻是不清楚,不過秦錚看完熱鬧後回來幸災樂禍地跟玉珠說,那鄧舉人被人給打了,身上不知道怎麼樣,反正臉上沒幾塊好肉,怕是就算找到了新地方也有段時間不敢出門了。
姐弟倆就到底誰動的手認真討論了一番,秦錚堅持說是童老太太,玉珠覺得那老太太雖說厲害了些,但憑她的身手,要和鄧舉人這麼個大男人干架且要取得勝利,實在太難了些。姐弟倆莫衷一是,爭論不休,卻不知鄭府裡頭,修文修遠正在一邊抹跌打酒一邊痛罵,「那王八蛋子居然還敢還手,看不揍他奶奶的。」
…… ……
傍晚快關門的時候,顧府下人又送了顧詠的信過來,又笑呵呵地說少爺過些日子便能回京。玉珠聽了,也十分高興,斟酌了一下,便沒有將回信拿出來。
這次的信里顧詠難得沒有再長篇大論地說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肉麻話,先就玉珠是否去太醫院的事情仔細地分析了一番,其意不過兩點,若玉珠願意去太醫院,他便托人請太醫令安排個清閒的職位,定能護得周全,若是玉珠不去,守著家中的一畝三分田他亦安心。
他這樣明朗的態度讓玉珠心中稍安,忽然覺得去不去太醫院都不是什麼大事,難得的是身邊有個人能這麼一直守著。
隨後顧詠將其途中見聞一一道來,新奇的或是怪誕的,還有黑面神林大人作威作福的血淚史,罷了又提起林大人水土不服上吐下瀉的事兒,言辭間難掩幸災樂禍之意,最後又抱歉地說起因林黑面神病重,他一時心軟將玉珠給他的藥丸分了黑面神幾顆云云……
玉珠看得心裡暖暖的,好像他如今就坐在面前和自己說話,可一抬眼,面前又空落落的,心裡不由得又生出了幾分傷感。
第二日玉珠去了孫大夫府上,表達了願意去太醫院的意思。孫大夫顯得很高興,難得地和她說了好一會兒話,罷了又讓玉珠去瞧瞧張勝。
自從上回手術過後,張勝便沒有再去醫館練習解剖,而是留在孫府跟著孫大夫繼續學習。有些日子不見了,玉珠居然還有些想念這個膽小怕事的斯文少年。
門窗都半掩著,玉珠隱隱約約見房間不止一個人,待敲門進屋,才發現裡頭果然站了好幾個年輕人,都是一身白色長衫,頭上戴了帽子,臉上封著口罩,和當初張勝在醫館時的打扮一般無二。
見是玉珠,張勝趕緊摘下臉上的口罩,臉紅紅地喚了聲「師姐」,又不好意思地回頭看了看,摸摸腦袋,羞怯地道:「都是太醫院的學生,非要過來看,我就……」到底是個實誠孩子,就這麼點小事就把他臊得一臉通紅。
屋裡那幾個年輕人見張勝喚玉珠師姐,也都猜到了她的身份,趕緊過來拜見。因當日手術時人多,來的都是太醫院的老資格,他們這些小字輩根本排不上號,只聽過孫大夫有個了不得的女弟子,卻從沒見過玉珠的真面目,如今見她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不由得驚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