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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玉珠一時不知該回答他哪個問題,只是笑吟吟地看著他不說話。顧詠被她這麼瞧著,一時臉紅得跟什麼似的,心裡頭也慌得很,說話亦結結巴巴起來,「我……我……」

    「姐,顧大哥說他傷好了,今兒要走。」秦錚在一旁忽然開口道。顧詠聞言,臉色忽然轉黯,眸中閃過一絲無奈與傷感,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

    玉珠卻恍若沒聽到一般,朝秦錚道:「晚上我想吃東門頭醬肉,你去買好不好?」

    秦錚愣道:「好是好,不過方才姐姐你不是從東門頭過來的麼?」

    玉珠回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秦錚一拍腦袋,趕緊道:「我馬上就去。」說罷,朝顧詠使了個眼神,笑嘻嘻地出了門。顧詠卻是讀不懂秦錚眼神中的深意,這會兒還在為方才說他要告辭的話而糾結。心中暗道,其實……他還可以再多住兩天的。

    顧詠心裡猶豫不決,是否和玉珠再商量下多住幾天,或是如早上所想的那樣告辭離開。可若真走了,那就意味著也許好幾天都見不了一面,說不了話,更不用說看到她的笑容。這對於習慣了這種存在的顧詠來說,實在是一種太痛苦的煎熬。

    「顧大哥,」玉珠出聲打斷他的思路,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我們進屋吧,我……我有話想和你說。」

    顧詠趕緊應了一聲,跟在玉珠身後進了屋,心裡頭卻免不了暗自嘀咕著她究竟找自己說什麼,莫不是他在這裡住得久了,玉珠煩不過想趕他走?這樣一想,不由得緊張起來,一顆心懸在半空里,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煞是難受。

    進得屋來,兩人皆尋了椅子坐下。玉珠也忽然有些臉紅心跳,趕緊抓了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涼水喝下定定神。罷了又覺不妥,朝顧詠道:「顧大哥要不要喝水?」

    顧詠茫然地點點頭,然後又猛地直搖頭,「不……不必了,我不渴。」他心裡慌得很,見玉珠微微垂首似乎正醞釀著要說什麼,心裡一急,遂開口道:「我早上起來的時候覺得身體好了許多,才和秦錚說要告辭。「

    「哦」玉珠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腦子裡仍在想著該怎麼開口。

    顧詠愈加緊張起來,「那……其實我下午腰又有些痛了,所以……我想,我還是,還是再住幾天罷……」他吞吞吐吐地說完了,心裡卻十二分的懊惱,暗道說話果然不能衝動,若非他早上和秦錚說那些廢話,如今也不至於這般死皮賴臉。

    玉珠聽到此處,忽然忍不住笑起來,咬咬唇,終於還是問出口,「顧大哥,你為何待我這麼好?」

    「我----」顧詠只覺一股子血氣從腳底板猛地往上沖,瞬間就衝到了臉上,漲得滿臉發燒發紅,「我我……」這一剎那,他的腦子裡閃過許多理由許多話語,可都一股腦地堵在了嗓子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急得直哆嗦。

    「顧大哥----」

    「我喜歡你!」顧詠猛地開口道,語氣中帶著股一往無前的氣勢,「我喜歡你。」他又喃喃道:「我不是那麼熱心的好人,待誰都這麼好。我只是喜歡你,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了,喜歡得----」他臉上顯出痛苦的神色,眼睛裡有一絲水汽一閃而過,「喜歡得我的心都痛了。」

    屋裡很安靜,兩個人都不說話。顧詠是不安地等待,玉珠則是深深地震撼。她忽然覺得,相比起顧詠的用心來說,她之前的那些顧慮是多麼的淺薄。

    「顧大哥,我……我想跟你說,我----」玉珠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一字字地說道:「我明年五月才出孝,顧大哥,你願意等我嗎?」

    「哐當----」

    顧詠噌地站起身,因動作太快而帶到了身下的座椅,他趕緊蹲下身子去扶,側身又撞到了一旁的桌子,打翻了桌上的茶具。顧詠手忙腳亂地又去收拾茶具,手一伸,恰恰好碰到了玉珠的手指……

    ……

    「我……我方才聽到你說……」顧詠看著她,眼神中帶著些許不確定,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說你……」

    「顧大哥願意等我嗎?」玉珠此時也已羞紅了臉,心裡不由得有些抱怨,但還是咬牙再說了一遍。這回顧詠好歹聽清了,直挺挺地站好,看著玉珠的眼睛,鄭重地點頭,「願意,我願意等,只要你肯,不管等多久我都願意。」

    玉珠聽得他的話,心中甚是歡喜,卻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有些尷尬地左看看右看看,卻不敢去看顧詠熾熱的眼睛。

    對顧詠來說,這仿佛就像做夢一樣。方才他還擔心著自己被趕走,可一眨眼間玉珠不僅不趕他走了,反而還接受了他的感情。若不是外頭的太陽還晃得刺眼,他定要以為是在做白日夢。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想說什麼親熱的話,可又都羞澀得很,相互看了半天,最後還是顧詠紅著臉小聲道:「你……你吃了飯沒有。」

    玉珠道:「還沒。」

    於是兩人又別彆扭扭地出來,一道兒去廚房煮飯吃。

    一會兒秦錚也回來了,提了一包醬牛肉,用干荷葉包著,一步一甩地進了屋。瞧見他二人一個燒火一個炒菜,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偏偏兩個人都不說話,秦錚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兩個怎麼了?」

    顧詠笑嘻嘻地看著他,「什麼怎麼了?」

    秦錚眼珠子骨碌骨碌轉了兩圈,猛地一拍手,指著他二人氣憤地道:「你們……你們兩個,故意把我支出去,竟然----我不管,」秦錚捋起袖子朝顧詠道:「想當我姐夫,還得看我同意不同意。」

    玉珠臉漲得通紅,伸手猛地拍了下他的後腦勺,嗔怪道:「別鬧了,還不快去燒火,不然一會兒沒飯吃。」

    秦錚不滿道:「不是有顧大哥在燒麼?」

    「你顧大哥他何時做過這些粗活兒。」

    「無妨無妨,我學著也好。」顧詠卻是絲毫不敢得罪未來的小舅子。可秦錚卻不領情,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搶過他手裡的火鉗,將灶里塞得滿滿的,直到玉珠哭笑不得地大聲喝止,他才罷手。

    正式手術

    顧詠原定了第二日就去衙門的,因玉珠要動手術,才特意推了一日,非要親自送她去書院。秦錚也跟著,一方面自然是擔心玉珠的手術有什麼紕漏,另一方面,卻是想去看看莫禾。雖說他在象山書院的時間不長,但對山長莫禾卻頗有些感情。

    三人大清早就起了,秦錚準備了早飯,糙糙地用過了,才收拾東西去書院。顧詠早喚了府里的馬車在外頭候著,三人很快就到了書院大門。平素門可羅雀的大門口今兒停滿了各式馬車,一路栓到了十來丈之外。

    進得內院,才發現這院子裡早已站滿了人,有老有少,大多穿著太醫院的官服,見玉珠進來,都齊齊看過來,眼中各有情緒。玉珠原本還算鎮定的,這會兒忽然瞧見這麼多人,心裡陡然緊張起來,手心裡頓時滲出了汗。

    一旁的顧詠敏感地察覺到她的異樣,悄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朝她溫柔地笑笑。他心裡很清楚這次手術的意義,若是成了,自然是功成名就,為後世所傳頌,若是敗了,便是孫大夫,只怕也得承受各方指責。玉珠素來不聞窗外事,他卻知道孫大夫因解剖死囚之事而承受的巨大壓力。

    也正因此,所以太醫院才如此關注。

    因時辰未到,玉珠便先去偏房休息等候,秦錚和顧詠都被留在了外頭。陸續還有不少人過來,大多是得了信的城裡的大夫,另外就是莫禾的朋友了。秦錚眼尖地發現鄭覽也進了院子,便小聲和他招呼。

    鄭覽趕緊走過來,瞧見顧詠也在,微微一愣,爾後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微變,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壓抑著內心的情緒低聲道:「言愚也來了。」

    顧詠朝他笑笑,咧嘴露出滿口白牙,只點了點頭沒說話。鄭覽見他這樣子,無端地覺得有些刺眼,心裡像壓了塊石頭似的有些喘不上氣。

    不多時,院子裡連站的地兒都快沒了,鄭覽想著左右他們也看不懂,便讓顧詠和秦錚隨他去後面的御書樓暫歇。因鄭覽是山長莫禾的常客,書院裡的下人們大多認識他,不僅客客氣氣地引他上樓,又趕緊泡了熱茶來招待。

    顧詠心裡對鄭覽多少存著些愧疚之意,畢竟他心裡也清楚,起初對玉珠的動心是鄭覽,若非鄭府裡頭那些麻煩事擾的,這會兒在玉珠身邊的恐怕就不是自己了。但他卻絲毫沒有要避讓退縮的意思,而且,有些話還是早說清楚了比較好。

    秦錚喝不慣淡而無味的清茶,在書樓里有些坐不住,便和鄭覽顧詠說去學堂那邊尋朋友。顧詠正愁著怎麼把他哄走好和鄭覽說話,自然是求之不得,不過面上還是一副關切,仔細叮囑了一番後才揮手讓他下樓。

    秦錚一走,屋裡就安靜下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顧詠難得地很沉得住氣,兩個人喝光了一大壺茶,也沒開口說起正事兒。房間裡氣氛有些尷尬,顧詠輕咳了兩聲,正準備開口,忽聽到樓梯上傳來噔噔噔急促的腳步聲,然後門猛地被推開,秦錚瞪大眼睛沖了進來,朝顧詠道:「顧大哥,明年要開恩科了。」

    顧詠聞言亦是大喜,起身道:「這是哪裡傳來的消息,可靠麼?」他自告假一來便日日窩在醫館裡,實實在在地兩耳不聞窗外事,消息自然不靈通,故也是頭一回聽到這消息,不由得又驚又喜。

    「盧摯和羅毅都說了,說是明年太后八十大壽的恩典,雖說還沒發文,卻已是板上釘釘兒了。」秦錚臉上是難以抑制的興奮,雖說就算開了恩科也不一定能考中,但好歹這科舉三年一次,多一次機會總是好的。

    顧詠笑道:「一會兒你姐出來了你再和她說,她定會高興得很。不如晚上我們去望江樓吃飯,一來慶祝你姐姐手術成功,二來也預祝你高中。」

    「得了,」秦錚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給我姐慶祝還差不多,我那事兒還沒影子呢。」

    一旁的鄭覽看他二人有說有笑,分明是一家人的口氣,雖說心裡早有預料,可真正看到又是另一回事。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滋味,只覺得自己挺可笑,看著他二人親親熱熱地說話,他也插不上嘴,只扯著臉勉強擠出笑臉來,心裡卻像刀割一般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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