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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顧詠還算冷靜,聽罷了只是微微一愣,爾後馬上想到了事情的關鍵之所在,快步走到一旁幾近暈厥的孫老太太身邊,壓低了聲音道:「老太太,小柱子如今傷得厲害,玉珠雖有法子救他,但也極其危險,你老人家發句話,若是答應,玉珠馬上就動手,但我們話說在前頭,盡人事聽天命,小柱子若是有個好歹,都與玉珠無關。你若是不答應,我們便只有送小柱子回去了。」

    孫老太太這會兒腦子裡早已亂成一團糟,哪裡還能思考,只抓著顧詠的衣服一通嚎哭,半句話也說不出來,還是一旁扶著的鄉鄰發了話,道:「左右也是個死,指不定秦大夫還能救活他呢。今兒我就代老太太應一句,還請秦大夫動手吧。」

    方才散開找蘆葦管的鄉鄰們也陸續回來了,聽了這話,也都紛紛開口道:「秦大夫動手吧,便是治不好,那也是小柱子的命。老太太絕不會遷怒於你。」

    秦錚這才放下心,趕緊去屋裡去了小刀過來。

    鄉鄰們雖說都應了,可當他們瞧見玉珠揮著刀直接在小柱子胸口動刀子的時候,也都齊齊地嚇了一跳,瞧著玉珠的眼神也都變了色,默默地後退了幾步。唯有顧詠緊緊跟著,雖說幫不上什麼實際的忙,但每每玉珠一抬頭便能瞧見他安慰又鼓勵的眼神。

    這其實算不上什麼大手術,蘆葦管子一□胸口,小柱子很快就咳了幾聲,然後恢復了呼吸。一旁圍觀的人們都傻了眼,忍不住又湊近了些,還有點膽大的上前仔細摸了摸小柱子的胸口,驚詫道:「活了,活了,還真是活了。」

    眾人又驚又喜,再望向玉珠的眼神里便帶了些敬畏,還有幾個素來迷信的只差沒把玉珠當觀音菩薩拜。那邊孫老太太也被人喚醒了,又哭又笑地擠了進來,見小柱子果然又活了,又是一通哭。

    這當口外頭又有人抬了病人進來,也都是方才塌橋的時候受傷的,多是跌打骨折之類。玉珠顧不上與眾人寒暄,趕緊又去接待其他病人。

    因醫館裡人手不足,顧詠便自然而然地留了下來,他雖不懂醫術,但勝在力氣大,人也細心,在一旁打打下手足足有餘。如此忙到了天色全黑,這才將最後一個病人送走。

    小柱子卻是不能動的,依舊留在醫館裡,玉珠另闢了間小房間做病房,孫老太太一直守在小柱子床邊寸步不離,玉珠也無可奈何,只得由著她去,卻又擔心她熬不住,晚上還是給老太太熬了碗湯藥滋補身子。

    顧詠則是留了飯才走,雖說今兒累是累了點,但他心裡頭卻是極歡喜的。玉珠那裡雖未曾挑明了話,但見她的神情,分明猜到了他的意思。如今既然沒有刻意疏遠,便說明她對自己不討厭,既然不討厭,那他日後便有大把的時間來爭取……

    便如今日這般,婦唱夫隨。

    一想到這個詞,顧詠就忍不住臉紅心跳,回府的路上兩條腿直發飄。

    「舊疾」復發

    「哐當----」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屋裡砸碎東西的聲響,李氏嚇了一跳,險險地停住腳步,朝身側的美思瞟了一眼。美思會意,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外,帖耳聽了一陣,過了好一會兒,正要過來,忽然臉色一變,側身躲到外面的柱子後面。

    李氏微愣,正要發話,卻見房門打開,鄭覽扶著額頭面色鐵青地走出來,李氏眼尖底發現了他手指間的一抹腥紅。

    鄭覽見了李氏,微微一怔,停下步子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喚了聲「嫂子」,爾後不顧李氏驚詫的眼神,低頭走了過去。修文一臉緊張地跟著他身後,經過李氏的時候朝她彎腰行了個禮。

    屋裡傳出低低的喝罵與詛咒聲,李氏遲疑了一下,沒進屋,轉身又往回走。美思趕緊追上來,一臉神秘地想湊過來說什麼,被李氏一個狠厲的眼神給嚇了回去。

    待回了房,李氏屏退左右,單留了美思一人,才問道:「方才可是夫人又逼迫二少爺娶表小姐了?」

    美思點頭稱是,又道:「二少不應,夫人便發了火,拿起床頭的茶盞就朝二少扔過去,扔了好幾樣呢,後來砸到了二少的額頭,出了血,夫人才停了。」

    李氏聞言只是冷笑,這老太太便是癱在床上也不安生,非要折騰點什麼事兒出來才滿意。若是果真把她那外甥女兒給招進了府,只怕自己這家不好掌。她嫁進侯府這麼些年,一直被老太太壓得死死的,就連嫁妝都被摳了去,好不容易才得了這機會掌家,可若是這外甥女進府,老太太在後頭撐腰,只怕她手裡的權利都要交出去。

    想到這些,李氏就有些咬牙切齒地憤恨,一甩手將桌上的茶盞全都掀倒在地,摔得粉碎。美思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屏氣凝神地跟在她身後,生怕自己被波及。

    不過李氏很快又恢復了常態,長長吐了一口氣,摸了摸左手腕上的碧玉鐲子,忽然笑起來,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卻是蠢了,此事還有二少爺擋在前頭,我操什麼心。」

    美思小心翼翼地問道:「二少爺方才都被夫人打出血來了呢。」

    李氏一臉高深莫測的笑,「二少爺那麼個玲瓏剔透的人兒,夫人怎麼斗得過他。他若是不願娶,多的是法子,我們等著看好戲就是。」

    --------

    夜半時,李氏被屋外的喧鬧聲吵醒。睜開眼睛時,看到丈夫鄭廣正在起身穿衣,不由得驚聲問道:「這是怎麼了,大半夜的,出什麼事了?」

    鄭廣一邊穿衣一邊回道:「二弟那邊舊疾又犯了,我過去瞧瞧。」

    「好好兒的,怎麼忽然又犯病了,這難道是----」李氏忽然掩住嘴,仿佛想到了什麼,滿臉猶豫。鄭廣見她臉色有異,手裡的動作也跟著停下來,正色問道:「你可是知道什麼?」

    李氏訕訕道:「這事兒照理不該我管,可是----」她朝窗外瞟了一眼,才小聲地說道:「今兒下午,二弟不知怎麼惹惱了母親,母親一氣之下就拿了茶盞砸過去,結果砸到了額頭,血都出來了,瞧著挺滲人的。卻不知是否與他舊疾復發有關聯。」

    鄭廣聞言心裡也有了幾分怒氣。母親逼鄭覽娶親的事情他也有耳聞,沒想到她竟會為了自己娘家把親身兒子都給傷了,若不是如今鄭覽還病著,他定要去找父母討個說法。

    換了衣服趕到鄭覽房裡,修文和修武早已急得直抹眼淚,見鄭廣過來,才算是有了主心骨,齊齊地過來拜見。鄭廣問起這病的緣由,兩人卻不敢亂說,只道是下午時稍微有些頭痛,鄭覽沒在意,不想到了半夜竟忽然嚴重起來,一時還痛得暈了過去。他倆不敢自專,又不敢去打擾侯爺與夫人,只得讓去趕去找鄭廣報信。

    鄭廣忙派人去請太醫,又吩咐下去暫不要驚醒父親,待明日再稟報。不料這話才落音,外頭就傳來鄭肅擔憂的問詢聲,「覽兒如何了?」

    鄭廣趕緊起身相迎,恭恭敬敬地請父親上座。鄭肅不耐煩這些虛禮,徑直走到床前,瞧見鄭覽蒼白的臉和額頭上的傷口,一時又驚又急,回頭朝修文修武厲聲斥責道:「你們是怎麼伺候的,二少爺好好的怎麼弄得到處都是傷。連個人都伺候不好,要你們何用?」

    修文修武嚇得一骨碌跪在地上連連求饒,卻不肯說鄭覽是因何而受的傷。

    鄭肅見此更是火上澆油,一氣之下抬腳就踢。鄭廣見勢不對,忙衝上前將父親抱住,低聲耳語道:「父親切勿生氣,此事卻與這兩個下人無關。」頓了頓,終是將母親打人的事說了出口。

    一聽是妻子做的好事,鄭肅便是有再大的火氣,也不好當著兒子的面發作,板著臉一言不發,臉上一片鐵青。

    沒多久太醫也來了,把了脈,開了方子,又施了針,鄭覽好歹醒了過來,臉色卻仍是蒼白如紙。鄭家父子在床邊守了一晚,天亮時才吩咐下人去請秦大夫過來。

    玉珠這邊,聽到鄭覽犯病的消息也是吃了一驚。前些日子她還在鄭府的時候,鄭覽的病情算是最穩定的了,如何會忽然反覆。心裡又驚又急,趕緊收拾了東西出門。秦錚一見她要去鄭府,也趕緊跟出來,寸步不離。

    看診的時候,鄭覽已經醒了,見玉珠過來,他臉上立馬好看了些,眼睛裡也多了些光彩。玉珠給他診了脈,又仔細問了,沒發現什麼異樣,只道是舊疾復發,便柔聲叮囑他好好休息,按時吃藥之類。

    顧詠得知此事則是到了當日的傍晚。自從那日表白未成功後,顧詠每日散衙後總要來醫館瞧瞧坐坐,玉珠是一見到他就臉紅,秦錚則整天擺著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孔對著他,張勝則是一臉好奇。他反正臉皮厚,也不管不顧旁人的眼神,每日都要到天黑了才走,有時候還要蹭一頓晚飯。

    玉珠去鄭府的事兒是秦錚說出來的,貌似無意,卻直把顧詠驚嚇得跳了起來,將秦錚拽進裡屋仔細地盤問他,「那阿覽可曾說什麼話?」

    秦錚斜睨著眼瞧著他,不肯說。顧詠見他這神情,真以為鄭覽果真說過了什麼,急得心裡頭像有隻爪子似的一直在撓,賴著臉皮纏了秦錚好一陣,秦錚才終於開了口,將進府的經過一一說給他聽。

    得知秦錚從頭到尾都緊跟在玉珠身後,寸步不離時,顧詠笑得嘴都咧開了,激動滴摸摸身上。因他素來沒有掛墜子荷包的習慣,身上也沒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物事,遂拍拍秦錚的肩膀道:「好兄弟,明兒大哥定重重謝你。」

    張勝這些日子進步不少,最起碼拿刀的手已經不會再顫抖,在玉珠的幫助下也勉強能完成解剖一隻兔子的工作,玉珠已經開始考慮去尋找更大的目標。聽了玉珠的打算,張勝第二日沒敢來醫館。

    自從那日救了小柱子後,玉珠的名聲也漸漸大起來,附近有幾個鋪子的坐堂大夫還親自來拜訪過,對玉珠當日救人的方法頗感興趣。得知玉珠是孫大夫的入室弟子後,這些年紀已經不小的大夫們待她愈加恭敬,絲毫沒有因她年幼而有任何瞧不上的情緒。

    只是小柱子的身體畢竟沒有好,那日匆匆地開胸,什麼消毒和防範措施都沒有做,玉珠就怕會有什麼意外,好在小柱子有驚無險,只在當日晚上發了一會兒燒,玉珠給他退燒藥後,他第二日便開始慢慢好轉。但畢竟是動過手術,許多併發症也不是頭一天就出現,玉珠便讓小柱子住在醫館裡頭,左右孫家就在隔壁,老太太照顧起來也不算麻煩。

    那群大夫們一個接著一個地對小柱子檢查了個遍,玉珠其實還是十分歡迎的,畢竟論起真正的中醫本領,這些人中隨便拎一個也比她強。當然,大伙兒對她如此謙恭也十分滿意,紛紛表示小姑娘很懂禮貌,十分地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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