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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玉珠在醫院的時候雖然也單獨做過手術,可在這個各項設備都完全跟不上的時代,卻是連想都不敢想的。這位古人竟然能開膛破肚動手術,豈不是得了華佗的精髓。想到這裡,玉珠一絲猶豫也沒有,連連點頭。
「膽子大嗎?」孫大夫又問。
玉珠又使勁點頭。他問起膽子大不大,想必是擔心她不敢動手。可對玉珠這樣經過過現代醫學訓練的人來說,解剖個屍體對她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先進來。」他話一說完,就又縮了回去。玉珠趕緊緊隨其後,生怕跟丟了。
剛進院子,就瞧見有個人影從裡屋沖了出來,一出門就癱軟在地,扶著一旁的柱子吐得驚天動地,那架勢,只怕連苦膽水也給吐出來了。
孫大夫一邊「嘖嘖」感嘆,一邊搖頭道:「就這點膽識還想學剖腹之術,真是做夢。」說著,還回頭朝玉珠瞅一眼,若有所指。玉珠只是朝他微笑,並不言語。
因方才那人急急忙地衝出來,大門未曾掩好,玉珠從門fèng里依稀可見案板上血肉模糊的屍體。孫大夫一直冷眼瞧著玉珠面上的表情,見她一臉的鎮定,略顯驚詫。想了想,揮揮手讓她進屋去。
屋裡陳設簡單,除了正中央的一張大案板外,只有靠東邊擺了張架子,上頭赫然擺滿了各色刀具,款式雖與現代手術用具有所不同,但也大同小異。至於案板上剛剛剖開腹腔的屍體,玉珠倒沒有特別注意。
「咳咳」孫大夫重重咳了兩聲,指著案板上的屍體道:「把他剖開,看看他是怎麼死的。」
「哦」玉珠應了一聲,伸手拿了一把解剖刀。
這具屍體還很新鮮,從屍斑來看,死亡時間應該只有兩個時辰左右,卻不知道這個孫大夫從哪裡得的這具屍體。要知道,這是時代都信奉死者為大,若是擅動屍體被人逮了,是要被送官查辦的。
不過既然屍體是孫大夫弄來的,玉珠也就不必理會那麼多,手持解剖刀,利落地從胸口劃下。這屍體原本在腹腔部位縱向劃了道口子,皮肉翻開,內臟器官依稀可見,玉珠又在胸腔位置側劃了兩刀,形成Y字型,如此屍體徹底被打開。
「嘔----」又是一陣怪異的聲響,玉珠扭過頭,只瞧見方才衝出門外的那個年輕大夫不知何時扶著牆壁摸了進來,一進屋就瞧見玉珠正在給屍體開膛,就又捂著嘴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玉珠給了他一個同情的眼神,又被孫大夫嚴厲的目光給喚了回來。
孫大夫沒有給手套,玉珠很快就弄得滿手鮮血,故皺著眉頭,多少有些不習慣。殊不知,她這樣鎮定冷靜的反應,乾淨利落的手法,在孫大夫看來已是莫大的震驚。他在太醫院尋了好些日子,才勉強找了個素來膽大又冷靜的年輕大夫,沒想到才剛劃了一刀,那小子就不爭氣地衝出去吐了,直把他氣得想罵人。萬萬沒想到,這會兒老天爺竟會送了個玉珠下來,旁的不說,這對著屍體面不改色的鎮定功夫,就是當年的他自己也要自愧不如。
孫大夫震撼不已的這會兒功夫,玉珠已經查出了死因,「是窒息而亡。」她舉起手,血一滴滴落在案板上,看著孫大夫的眼睛,正色道。
孫大夫摸了摸下巴,「你如何得知?」
玉珠長吸一口氣,忍著想要衝出去洗手的衝動,解釋道:「屍體眼瞼出血,嘴唇發紺,內臟漿膜面有點狀出血,正是窒息而亡的症狀。」
孫大夫不說話,依舊摸著下巴盯著玉珠看,直看得她心裡發毛了,才忽然問道:「你從哪裡學來的?」
玉珠心中一突,剛想否認,但仔細一想,還是小心翼翼地回道:「家師以前教過一陣子,不過我們尋常百姓哪敢隨便找屍體下手,也不知師父從何處尋來了一具病死的屍體,被逼著練過兩日。」
「尊師是哪位?」孫大夫明顯來了興趣,一雙眼睛黑得發亮。
玉珠遂又將以前編好的謊話再說了一遍。這謊話說得多了,就連她自個兒都當成了真的,說起來簡直是繪聲繪色,聲情並茂。但孫大夫明顯不是顧詠,聽罷了玉珠的話竟絲毫沒有反應,只是若有所思地盯著玉珠看了半天,最後才淡淡地說了一句,「是麼?」
玉珠洗淨了手回來,只見方才一直蹲在地上嘔吐的年輕大夫這會兒終於坐了起來,一臉蒼白,眼睛沒有焦距地不知盯著哪裡在看。玉珠從他身邊經過,他都根本沒發現。
「從今兒開始,你就拜在我門下。」聽見玉珠進屋,孫大夫頭也沒抬地說道。還沒等玉珠歡喜上,他又加上了一句,「外面那個叫張勝,明天開始,你來帶他。」
玉珠頓時噎住。
回醫館的時候,玉珠就多了個名叫張勝的新師弟。張勝是杏林世家出身,自幼學醫,頗有天賦,否則,也不至於年紀輕輕就能入太醫院。不過中醫與西醫是兩回事,便是他再聰明,在解剖外科方面也絕不是玉珠的對手。
因今兒他受了打擊,整個人都萎靡不振,玉珠懶得再給他訓話,便讓他先回府休息,明兒再去醫館找她。張勝整個人暈暈的,聽了玉珠的話,應了聲「好」,然後連告辭的話都沒說,徑直就走了。
回了醫館,玉珠就左思右想到底怎麼□這位膽子只有指甲蓋這麼大小的師弟,正苦惱著,忽聽到巷子裡高聲叫賣兔子的吆喝,腦中靈光一閃,猛地一拍腦袋站了起來。
晚上秦錚從盧摯家裡頭回來,進屋第一眼瞧見的就是一大籠子肥兔子。秦錚呵呵一笑,道:「今兒有兔子肉吃了?我喜歡吃紅燒味兒的。」
玉珠繼續逗弄著籠子裡的兔子沒抬頭,聽了他的話只是淡淡解釋道:「你想吃兔子肉我們另外買,這個可不是用來吃的。」
「不是用來吃,莫非也是用來入藥的?」秦錚想起昨日她折騰羊腸的事兒,忍不住皺起眉頭,「這兔子也能入藥?還是說也掏了它的腸子來做線?姐你怎麼老是整飭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玉珠懶得和他解釋,揮揮手讓他去廚房吃飯,道:「去去,吃你的飯去,說了你也不懂。」
兔子事件
張勝第二日大早就來了,收拾了一下,換了簇新的長衫,瞧著精神許多。只是玉珠發現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異樣,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想到這個詞,玉珠就忍不住發笑。
對於新到的客人,秦錚起初顯得比較感興趣,尤其是得知他乃太醫院的太醫後更是興致盎然地纏著他問了許多話。不過很快他就將人丟在一旁,該幹啥幹啥去了。玉珠跑去問他,他才一攤手,道:「姐,你從哪裡尋來這麼個悶嘴葫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真真地無趣。」
玉珠敲了敲他的腦袋,懶得再和他鬥嘴,打開籠子拎了兩隻兔子去找張勝。
因孫大夫說不教會張勝就不讓回去,玉珠便只能在醫館裡尋了間平時沒人住光線又好的空房間,打掃乾淨後,辟成工作室。房間裡也只準備了兩張桌子,一併拼起來,上頭再蒙上一層油紙,倒是像模像樣的。
見玉珠拎著兔子進屋,張勝還有些懵,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臉都白了,眼中一片憐憫之色。玉珠哪裡會理會他的心情,將兔子朝桌上一扔,又對他說道:「你先抓著它們,別讓它們跑了。我去拿麻醉劑過來。」
她滿口的新名詞張勝壓根兒聽不懂,不過還是聽話地上前來抓住兔子耳朵。過了一會兒玉珠端了湯藥再過來的時候,他還是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原來的動作,卻不知是何原因,弄得滿頭大汗。
沒有乙醚,玉珠唯有煮了上回給張大夫喝的那種麻醉藥,只是上次張大夫足足睡了兩天才醒來,這讓玉珠對藥效和劑量完全沒了主意。這回她只熬了一碗,讓張勝把兔子嘴巴掰開強灌了進去。那兔子卻極不老實,亂彈亂動,藥汁倒有大半倒在了地上。過了好一會兒,那兩隻兔子才漸漸安靜下來,然後昏迷過去,一動不動。
張勝還以為玉珠灌了什麼毒藥,用一種極度吃驚的眼神愣愣地看了她半晌,這才緩緩地伸手探到兔子胸口,確定它還活著後,方才鬆了一口氣。可是一扭頭,卻見玉珠打開匣子,麻利里從裡頭拿出兩把小刀來,頓時又傻了,半張嘴著發了好久的呆,才一臉不敢置信地指著案板上一動不動的兔子道:「你……你……不會是要把這小兔子……」
「是呀,」玉珠打斷他的話,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不然我從哪裡找具屍體來給你練習?」說著,又扔了副口罩給他,自己也拿了一個,麻利地將大半張臉都罩住,回頭見張勝仍在發傻,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張勝這才學模學樣地將口罩套上,罷了,很不習慣地東摸摸,西摸摸,顯得十分難受。
「衣服也換一件。」玉珠又扔了件秦錚的舊外套給他。這是她昨兒晚上費了好大的力氣用開水消過毒的,又在爐子上烤了一晚上才烘乾。
張勝抱著衣服,一臉漲得通紅,「在……在哪裡換?」
玉珠愣了一下,她平日裡和秦錚在一起大大咧咧地慣了,這才想到方才的話實在有些不妥,趕緊又解釋道:「不用換,不用換,套上就是。」說著低頭暗自咒罵一聲。
只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過了好一會兒,張勝換好了衣服,十分靦腆地站在原地瞧著她。秦錚個子雖高,但畢竟年紀小,身量未成,這衣服套在張勝的身上,長度倒是夠了,可肩膀和腰身都繃得緊緊的,瞧著格外滑稽。
玉珠好容易才忍住了笑,叮囑道:「卻是我昨兒忘了告訴你。你回府之後,讓家人準備幾套乾淨衣服,不用上好的料子,也不用繡花封邊,只揀那結實的布料做,每日都用開水燙過消毒,來的時候帶過來。這口罩也是,今兒的就算我送你了,讓家裡人照這樣子再多做幾個,我可沒那閒工夫給你fèng。」
張勝俱一一應了。
待一切準備好了,玉珠這才將其中一柄小刀遞給張勝。這兩把刀具都是從孫大夫那裡借來的,刀身長約兩寸,由精鋼製成,鋒利無比。
玉珠先用毛筆在兩隻兔子的肚子上畫了線,一隻遞給張勝,一隻自己擺放好,向他作示範,「就這樣一刀劃下去,注意力度不要太大,否則容易傷到內臟器官,用力要均勻,一氣呵成……」
她自顧自地說了一陣,忽然發現身邊悄無聲息,抬頭一看,只見張勝手持刀柄身如篩糠,一張小臉又青又白,十分可怖。
「你倒是動手呀?」玉珠忍不住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