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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錢掌柜畢竟是做生意的,看事情細緻又長遠,雖也覺得玉珠這法子好,可腦袋裡考慮到的卻是不足的方面,「秦大夫這想法卻是絕無僅有,只是這藥方----」

    玉珠一聽便明白了他的顧忌,笑了笑,道:「我這裡旁的沒有,方子倒是有幾個。到時候一一列出來,交由錢掌柜就是。只是這些方子都是我們藥鋪的絕密,決不能被旁人盜了去,配料製藥的人都要精挑細選過。賣藥的時候,最好先問清楚症狀,那藥丸的功效也一一在瓶子上註明。」

    錢掌柜連連點頭,「秦大夫放心就是,我錢老六做事絕對周密,這方子絕不會讓旁人得了去。」說著,又與玉珠談起經營上的種種瑣事。玉珠雖未曾管理過鋪子,但從前也在醫院裡幹過幾年,見識不能說廣博,卻也能說些新奇的點子,直讓錢掌柜連連驚嘆,說她是個經商的天才。

    顧夫人見她二人聊得投機,也不打擾,便從書房退了出去,說是在院子裡逛逛。

    玉珠又和錢掌柜說了一陣,直到門口有人來喚,說是鄭家少夫人來了。

    玉珠這才想起李氏的事情,忙向錢掌柜告了罪,出來迎接。錢掌柜見狀,也起身告辭,說是日後再來拜訪。

    大廳里,顧夫人和李氏已經聊上了,有說有笑的好不熱鬧。玉珠進屋後趕緊向李氏告罪,說是有失遠迎。李氏面上笑了笑,說是無妨,心中卻是有些不好受。

    她原本以為顧夫人也是來看病的,直到顧夫人無意中說起錢掌柜,她才猛地想到可能是生意的事。自那日玉珠和她提過合作榮養丸的事情後,李氏便一直心心念念著這檔子生意,只可惜府里有鄭夫人把持,她實在當不了家,這才作罷了。

    這幾日她回娘家說起這事兒,娘家兄弟便有些責怪她為何不將這生意引進李家。她氣不過,和娘家鬧了幾天彆扭,後來卻忽然想通了,與其讓這生意落到旁人手裡,還不如落到自家兄弟手裡,多少她還能落得好處。

    可萬萬沒想到,卻還是遲了一步。瞧著顧夫人一臉的笑容,李氏只覺得刺眼,面上卻又不得不客客氣氣,心裡只恨不得扭頭便走。

    顧夫人和李氏說了一會兒話才走,玉珠親自送到門口,待顧家的馬車消失在巷口,她才回頭來招呼李氏。

    李氏這會兒卻是有氣無力了,說話都明顯地心不在焉。玉珠到底不清楚她的想法,還以為是自己方才失禮的緣故,心中十分不安,又鄭重其事地道了歉。

    李氏只說了一會兒話便告辭走了,臨走前請玉珠去鄭家別院出診,說是妯娌盧氏久婚不孕,煩請玉珠親自走一趟云云。

    玉珠簡直是一頭霧水,就為了這點小事兒,李氏還特意親自走了兩趟,這果真是所謂的妯娌情深麼?

    險些喪命(改錯字)

    李氏口中的妯娌指的是鄭廣堂弟鄭銘之妻盧氏。鄭銘比鄭廣小半歲,卻比他早半年娶妻。算起來盧氏進門已近三年,依舊無所出,難怪會心急,才特意讓李氏來請。

    玉珠進鄭府時,盧氏因身體不適搬去了城外別院小住,這一住竟是大半年,連上回鄭夫人壽辰,她也只托人送了禮,故玉珠一直未曾與她謀面。這回出診,算是頭一次見了。

    因鄭家別院遠在城外,玉珠大早就起了,吃罷了早飯正要出門僱車,赫然發現院子外頭就停了一輛。玉珠起初還以為是看病的病人,待上前去問了,才知道是盧氏派來接人的,半個時辰前就到了,一直在院外候著。

    玉珠一時有些受寵若驚,客客氣氣地跟車夫打了招呼後,才提著裙子爬上馬車。

    因早上人多,馬車在城裡走得慢,外頭還不時地有人聲喧譁,十分地有生活氣息。玉珠在車裡打了一會兒盹,被馬車一個急停給撞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掀開車帘子,發現馬車還在城門口。

    因進出城的人馬太多,門口便排了長隊,一步一步地走得十分艱難。玉珠左右是不急,她出門前在小藥箱裡塞了幾塊糕點以備不時之需的,這會兒正好拿出來打發時間。才吃了幾口,忽然聽到外頭吵吵鬧鬧的聲響,似是官兵正在抓捕什麼人。

    正要掀開帘子看個究竟,車夫忽然開口道:「秦大夫待在車裡不要出來,這裡出事了。」

    玉珠一愣,剛伸出的手又悄悄縮了回來,只把耳朵貼到車壁上仔細聽外頭的動靜。她在京城裡住了這些時日,也常聽人說起過什麼江洋大盜、朝廷欽犯之類的故事,但卻從未遇到過,聽外面這架勢,似是果真碰到了這樣的熱鬧。

    心裡雖好奇,但玉珠還是聽話地沒有掀開車簾來看熱鬧。她不是不知輕重的人,知道這樣的關鍵時候最需要低調行事,小心為上,不然,若是惹上什麼麻煩,絕非她一個小小的大夫可以擺得平的。

    在車裡靜候了小半個時辰,外頭的聲響越來越大,一會兒就有人到了她的車門口,粗聲粗氣地問起車裡是誰。那車夫小心地答了,說是侯府請的大夫,要去鄭家別院看病的。那問話的人聲音這才放低了些,卻還是要求掀開帘子看個究竟。

    車夫無奈,只得先跟玉珠說好話。玉珠也知道這當兒若是不檢查,只怕絕出不了城,便輕聲應了。

    車帘子掀開,門口探進來一張滿臉絡腮鬍子的臉來,嚇得玉珠一個激靈。那人也似是愣了一下,盯著玉珠看了半晌,目光又移到她身畔的藥箱上,直到看得玉珠心裡發麻,他才放下帘子,冷冷地道:「走吧。」

    馬車這才緩緩開出了城門,一路往北。

    出城門後便是官道,馬車走得極快,不多時城門便遠遠地拋在後面,爾後馬車轉入了又一座樹林。

    玉珠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捲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

    也不知為何,就算出了城她還是心神不寧,總覺得心發慌,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心裡正擔憂著,馬車又陡然停下,玉珠一時沒穩住,整個人重重地撞上了車壁,肩膀處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車外先是「噗通----」一聲響,爾後便寂靜無聲。

    玉珠不知發生了何事,心裡跳得厲害,只抱著左右躲不過的心理掀開了車簾。

    好傢夥,馬車前方赫然攔著兩匹馬,馬上端坐著兩個殺氣騰騰的男女。那兩人都約莫三十來歲,男人穿一身灰褐色的半舊袍子,手裡拿著把銀光閃閃的厚背彎刀,面目冷峻,女人則一身大紅勁裝,手裡舉著把小巧的弩弓,背後還背著一筒長箭。

    「這……兩位爺……」車夫兩腿發軟已跌倒在地,「饒命啊饒命,小的上有高堂下有幼子……」

    玉珠的心也跟著跳得快吐了出來,渾身顫抖地扶住車欞這才沒滑下去。這分明是遇到歹徒了,只是她一無錢財二無仇家,所乘的馬車雖還算上乘,但在京城絕對不惹眼,這倆歹徒究竟是怎樣才瞧中了她來打劫。

    女人冷冷地看了玉珠一眼,麻利地下了馬,不理會跪在地上連聲求饒的車夫,徑直朝玉珠走過來。

    這……這是衝著她來的……玉珠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邊猛咽口水一邊下意識地往車裡退。但馬車又有多少空間,很快地就退到車廂后座,一動不能動。

    那女人走到馬車跟前,卻不理會玉珠,而是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從車底拉出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來。因離得近,玉珠一不小心便看到了男人的臉,雖隔著滿臉的血污,可她分明看清了他的長相,不由得心中一震,那人……竟然是個認得的,赫然是當初在望江樓時見過的那位年輕大廚。

    「唔----」玉珠死死地捂住嘴巴,儘量讓自己不要出聲,悄無聲息地縮到車子的角落裡,滿心祈禱那兩人將自己忽略掉。

    但事總與願違,兩個歹徒將傷者小心翼翼地抬到馬上,回頭看了眼車夫與玉珠。男人問道:「這兩人怎麼辦?」

    女人冷冷地瞥了玉珠一眼,如同在看一隻螻蟻,口中道:「他們看到了我們的容貌,不能留。」

    話剛落音,男人彎刀一閃,只見面前劃出一條悠長的拋物線,爾後「噗通----」一聲,一隻血淋淋的腦袋忽然掉在車前,雙眼還圓睜著只盯著玉珠,玉珠連尖叫聲都發不出來,一下子就癱軟了下去。

    男人臉上仍是一副冷漠,緩步上前,而此時的玉珠早已牙齒打架,連求饒的話也說不出口。車簾掀開,彎刀冷冷地探進車裡,眼看著就要落下,玉珠一時福至心靈,忽然厲聲喊道:「我是大夫----」

    刀赫然停在了半空中,男人臉上雖還是一片漠然,眼中卻分明有了一絲裂隙。玉珠也不知從哪裡生出來的勇氣,閉上眼,如連珠炮一般道:「你朋友身負重傷,隨時有生命危險,若是再不及時救治,再過一會兒,流血過多,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不如暫先放他下來,我稍作包紮,將血止住,好歹也可暫緩傷勢……」

    一片寂靜……

    就在玉珠都差點要放棄的時候,那女人終於發話了,「老三,這丫頭說得有道理,先別殺她。」

    男人應了一聲,這才將架在玉珠脖子上的刀收回。玉

    珠暫時撿回了一條命,卻連大氣都不敢出,只扶著馬車緩緩爬到門口,儘量不去看車下的人頭,努力用極和緩的語氣朝女人道:「請將病人放回馬車,我才好救治。」

    女人朝男人使了個眼色,二人一齊將傷者抬了進來。

    玉珠方才親眼見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心中所受的震撼可想而知,儘管她竭力地想要穩定情緒,可在給傷者fèng合傷口的時候還是連連出錯,fèng出的線歪七扭八慘不忍睹不說,還時不時地手一抖,碰到傷患處,滲出一大堆血來。

    一旁的女人瞧著,眉頭緊鎖,喝問道:「你莫不是在唬弄我們,哪有大夫拿針在傷口fèng合的,這又不是女人做衣服,你分明是想讓我兄弟痛死。」

    「不是……」玉珠艱難地舔了舔嘴唇,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很專業,「病人傷口太大,若是不fèng合,必定流血不止。我藥箱裡雖有止血的藥,卻是遠遠不夠用的。」

    女人到底對醫術一竅不通,見玉珠說得似乎有道理,便只瞪了她一眼,閉嘴不言。

    待玉珠將傷口fèng好,又上了藥,再撕了裙擺上的布將傷口包紮好,已是過了大半個時辰。馬車一直在官道上走,男人在外頭趕車,至於現在到了什麼地界玉珠卻是一無所知。

    許是見玉珠確實有做大夫的樣子,女人也不再對她喊打喊殺,只當她是空氣理也不理。玉珠巴不得如此,努力地將自己藏在角落,只盼著她千萬不要再為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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