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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秀蘭很快回來,手裡端著個藤編的小籃子,裡面赫然放了一大堆顏色豐富,長寬各異的布條。玉珠並不急著解釋,只從中間挑了兩條一指來寬的遞給崔氏,道:「請夫人將顧大人中指根紮起來。」
崔氏不明就裡地看了看她,沒有猶豫,小心翼翼地給顧信紮上。眾人見玉珠這般氣定神閒,心知這定是她止血的法子,不論信不信,一個個都屏氣凝神地盯著顧信的臉上看,只把他看得怪不自在。
過了一會兒,崔氏柔聲問丈夫道:「鼻血可還在流?」
顧信眼珠子轉了轉,小心地把塞在鼻孔里的棉花扯了出來。眾人都盯著他的鼻孔看,果然再沒有流血,一時不由得又驚又嘆,紛紛稱讚玉珠果真是聖手,倒把玉珠弄了個大紅臉。
因顧信臉上還有血,崔氏便讓下人去廚房打水給丈夫重新梳洗。玉珠見此,心知這生意今日只怕是談不成了,遂先告辭。崔氏也沒多客氣,只說過兩日親自去府上拜訪。
出門的時候,顧府有下人偷偷跟過來,滿臉不好意思請教玉珠,說是家中有小孩經常流鼻血,久治不愈,不知該如何是好。玉珠問了幾句,只囑咐他給小孩多吃些水果蔬菜,又說了個食療的方子給他。那人聽過後,仔細記住了,才千恩萬謝地送玉珠出府。
回得家來,小柱子遠遠地就來迎接,道是今日有不少人來請玉珠出診,因玉珠不在,他便讓他們明日再來。玉珠表揚了他幾句,又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包綠豆糕給他,直把小柱子歡喜得不行。
第二日大早,天剛蒙蒙亮就有人敲門求醫。玉珠趕緊穿了衣服洗把臉出去開門,外頭赫然站著個十七八歲丫鬟打扮的女子。仔細問了,才知道原來是那日鄰居大嬸提過的大戶人家少奶奶吳氏的下人。
玉珠也沒推辭,收拾了藥箱子,便隨那丫鬟出診去。
一路上,玉珠旁敲側擊地問出了些關於吳氏的消息。那吳氏的夫家姓關,說是大戶,其實也只是個商家,在京里開了幾個糕點鋪,頗有些銀錢。吳氏娘家在蘇州做絲綢買賣,生意做得比關家還要大,當年吳氏進門的時候,抬的嫁妝就有十幾車,故在家裡很是抬得起頭來。
可令吳氏不安的是,她嫁進門來有四五年了,卻是半點懷孕的徵兆也無。夫家雖看重她,可關係到子嗣後代,也開始坐不住了。這不,前年年底,老太太非逼著關少爺收了幾個丫頭,沒多久,其中有個丫頭竟然就懷上了。後來也不知怎地,那丫頭懷孕不到三個月,孩子無緣無故地又沒了。之後再兩年,不僅是吳氏,就連同房丫頭也再沒了消息,急得老太太頭髮都白了一半。
玉珠聽到此處,心中隱隱有了底,只怕不只是吳氏身子的問題,那位關少爺才是家中子嗣不興的關鍵。
到了關家,出來迎客的是少奶奶吳氏。玉珠一邊和她寒暄,一邊仔細打量,這吳氏約莫二十出頭,容貌秀麗,皮膚蒼白,眉目間有幾分楚楚可憐的風情。
說了一會兒話,玉珠便主動給她請脈問診。果如她所料,這吳氏體質虛寒,又慣常愛吃寒涼的食物,平日裡更是懶散不願多走動,以至於內分泌失調,月事紊亂。玉珠略一斟酌,正要開方子,忽聽到門外一陣喧囂……
「翡翠你這是幹什麼,我們少奶奶這會兒正休息呢,怎麼硬闖?」這是方才吳氏身邊的丫鬟聲音。
「哎喲,我不過是來給夫人請安麼。你一個下賤丫頭,居然敢攔我,趕緊滾開。」
「翡翠你可說笑了,我是個丫頭沒錯,你也不是姨奶奶啊。我下賤,只怕你也高貴不到哪裡去。平日裡都不見來請安,怎麼我們少奶奶一睡你就來了。你這是故意跟我們少奶奶過不去吧?」
緊接著便是一陣推推拉拉的聲響,不過時,那個叫做翡翠的便被幾個丫鬟一道兒趕了出去。
玉珠忍不住抬頭瞧了吳氏一眼,她臉上更顯蒼白,銀牙緊咬著,眼中滿是憤恨之色。玉珠心中一突,趕緊低頭。
吳氏卻忽然朝她笑笑,勉強道:「讓秦大夫見笑了,府里下人沒規矩,是我管教不周。」
玉珠勉強朝她點點頭,不好多說什麼。
方子雖開好了,可按玉珠的規矩,都只賣藥不給方子的,便說明日親自送藥過來。吳氏也不勉強她,讓下人封了診金給她,又讓玉珠不必親自過來,她自會派人去府上拿藥。
玉珠心知這定是吳氏不欲讓旁人尋到她的緣故,便笑笑著應了。
又說了一陣,玉珠終於開口問起關少爺的身體來。吳氏不傻,略一思量便明白了玉珠所指,遲疑道:「我夫君的身子該無大礙,那翡翠也是受孕過的。」
玉珠懶得向她細細解釋,便只說若是先天不足也易流產。
玉珠雖說得隱晦,但吳氏也是玲瓏心肝,沉吟半晌,終於道:「最近天干氣燥,夫君喉嚨總有些不適,這樣罷,過幾日我與夫君一同去府上拜訪,再請秦大夫幫忙看看。」
玉珠點頭應了,這才告辭離開。
出了門,玉珠摸出吳氏封診金的包袱打開一看,好傢夥,果然是財大氣粗,竟然有四個大元寶,足足二十兩銀子。玉珠差點都傻了,一時想起前世電視裡劈天蓋地的不孕廣告,長長嘆了口氣。
鄭家瑣事
因得了銀兩,回家的路上玉珠很大方地尋了個小飯館吃了一頓,又將吃剩的食物用荷葉打了包,一隻手拎著,心滿意足地回了醫館。
院子裡坐了好些人,見玉珠回來了,紛紛圍上來,七嘴八舌地邀她出診。玉珠一時被她們吵得腦仁疼,也不知該應誰好。好不容易才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才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赫然是鄭家少夫人身邊的丫鬟美思。
因是熟識,玉珠趕緊過來招呼她。其餘的人見是侯府來人也不敢來搶玉珠,只一一跟她定了時間後才告辭離去。
待人群退散了,玉珠這才將美思請進屋,燒了熱茶,備了點心,兩人邊喝邊聊。
美思說是李氏早上來過醫館,因玉珠不在家中,這才先走了,留她在此地等候,又問玉珠過幾日可有空閒。
玉珠忙道:「便是再忙也是要留出來的。不知少夫人找玉珠有何要事,怎能讓少夫人親自登門,趕明兒我去府上便是。」
美思連道:「快別這麼說,少夫人是有事請你幫忙呢,自然要親自過來。至於府里----」她語音一頓,臉上閃過一絲異樣,抬頭左右查看了一番,才壓低了嗓門湊到玉珠耳畔道:「現在府里可亂著呢,少夫人正尋機出來走走,也好透透氣。」
玉珠「啊」了一聲,腦子裡忽然閃過鄭夫人的臉,心跟著跳了跳,有心想問,卻又知道這是人家府里的隱私,不好開口。
美思卻先道:「你知道夫人一直想讓二少爺出仕,二少爺卻是拖著,直到如今他的頭痛病治得差不多了,夫人便四下里托人,尋了吏部的一個差事。二少爺不肯去,和夫人爭了許久,最後竟然自己去了國子監,夫人氣得把二少爺罵了一通。這都是半個月前的事兒了,如今卻是為了二少爺的婚事在鬧騰。」
鄭覽的婚事?玉珠呆了一下,這才想起來,依鄭覽的年紀早該談婚論嫁的,之前不過是因為生病一直拖著,如今再提起,倒也正常,卻不知鄭夫人瞧中的是那戶千金。
美思呷了一口茶,又繼續八道:「你來府里的時間短,故不曉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夫人的娘家姓陳,原本也是京里的望族,後來不知是犯了什麼事,家裡漸漸沒落了下去。夫人有心提攜娘家人,便想讓少爺們娶舅老爺的小姐。起初夫人瞧中了大舅老爺家的二大小姐,想許給大少爺的,無奈老爺不許。你想想,大少爺是鄭家長子,又是世子,將來是要承爵的,怎能娶個身份低微的掌家媳婦,後來還是老爺發了話,才特意聘了我家少夫人。也因為這事兒,夫人對少夫人一直耿耿於懷,明面上倒是客客氣氣,私底下做的事,就是我們下人也看不過的。」
這話玉珠倒是深信不疑,當初李氏早產的時候玉珠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後來還聽府里的下人們說鄭夫人連李氏的嫁妝都要霸占著,這樣的婆婆,果真是曠古難尋。
美思見玉珠在一旁連連點頭,仿佛得到了鼓勵一般,又加勁道:「既然大少爺的婚事做不了主,夫人便把主意打到了二少爺身上。沒多久,便給二少爺相中了二舅老爺家的大小姐,眼看著就要下定了,二少爺的頭痛症忽然發作,二舅老爺那邊聽說了,便急急忙地要悔婚。夫人拗不過她娘家人,那婚事便不作數了。可到了如今,舅老爺聽說二少的病好了,又要來攀附,說是家裡還有位三小姐未曾定人家,要許給二少爺云云。且不說那位三小姐的品貌如何,單是二舅老爺這般出爾反爾就讓人心寒,二少爺又如何得肯。」
玉珠聽到此處唏噓不已,心中對鄭覽也生出十二分的同情,惋惜地嘆道:「二少爺攤上這麼個母親也真是可憐,只是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侯爺在大少爺的婚事上逆了夫人的意思,這次只怕不會再開口,二少爺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
美思卻忽然笑起來,神神秘秘地道:「我們大傢伙誰都以為二少爺這次是逃不過了,卻沒想到他還另玩了一出。」
玉珠聞言精神一震,強忍著好奇瞪大眼睛瞧著美思,靜待她說下去。美思倒也不囉嗦,喝了口茶潤潤嗓子,又繼續道:「二少爺年幼的時候,曾在宮裡給七殿下做過伴讀,二人頗有些交情。那七殿下自幼是太后娘娘帶大的,在太后那裡很能說得上話。二少爺便托他在太后那裡說情,結果太后就把這事兒給攬了去,說二少爺的婚事將來由她來定。哈哈,太后懿旨傳來的時候,夫人的臉都青了。待傳旨的公公一走,府里都差點被她拆了。二少爺倒是聰明,早兩日便去了城外的廟裡,說是要靜心養性,夫人只把氣兒朝我們下人撒。少夫人也不愛待府里,這兩日都尋著機會出府呢。」
玉珠聽到此處早已是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緩過神來,抹了把汗道:「這果真是……跌宕起伏。」
美思搖頭道:「可不是呢,所以少夫人才讓你不必回府,明兒我們再過來。」
二人又就鄭家那些瑣事聊了一陣,又約定了李氏過來拜訪的時間後,美思才告辭離開。
待她走後,玉珠再回頭想想她的話,不禁搖頭感嘆,當時在鄭府的時候,夫人雖強橫跋扈了些,但多少還講些道理,為何對著自己兒子竟如此算計,對她而言莫非娘家人比自己親生兒子還要親近麼?玉珠十分地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