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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阿柱的小臉馬上皺成一團,仿佛想起了湯藥的味道,口中道:「苦。」

    「良藥苦口麼。」玉珠拍拍阿柱的腦袋,然後拉著他的小手進屋去。

    阿柱一邊走,又一邊問道:「玉珠姐姐你是大夫麼?」

    玉珠笑得眉眼彎彎,「是呀。」

    「可是----」阿柱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很認真地問:「為什麼都沒有病人來找姐姐看病?」

    玉珠一時愣住,笑容僵在臉上,不知該如何回話。她的醫館已經開張了半個多月了,可是直到現在依舊無人問津,便是鄰居們有個頭疼腦熱的,到了醫館門口,一瞧見坐堂大夫是個小姑娘,也都急急忙忙地走了。原來開醫館比她想像中要難許多。

    「這個……」玉珠為難地想了想,道:「總會有病人過來的。」

    阿柱使勁點頭,他並不清楚沒有病人意味著什麼,只是單純地相信玉珠的話。

    進了裡屋,玉珠打水給阿柱洗臉,又從廚房端了點心過來。阿柱忙不迭地去搶,被玉珠敲中了手背,胳膊頓時縮了回去,委委屈屈地抬頭看玉珠一眼,不說話。

    玉珠放下碟子,蹲下身子拍拍阿柱洗乾淨的小臉,認真道:「阿柱不記得姐姐教過你的話了嗎?如果有人給你東西吃,要先說謝謝,不然旁人會說阿柱沒禮貌的。」

    阿柱乖巧地點頭,依言說了句「謝謝姐姐」,然後才在玉珠的眼神示意下拿起碟子裡的糕點。

    病人啊!玉珠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可真是個大問題。

    晚上玉珠把所有的家當都了翻出來,仔細一算,竟然還有三百多兩銀子,原來在鄭府掙得比她想像中還要多。仔細想想,鄭家除了鄭夫人比較厲害之外,旁的人還都是很好相處的,鄭覽、李氏,還有各個房裡的丫鬟嬸子都是熱心人……這一旦走了,玉珠心裡念的都是他們的好。

    雖說手裡有些銀子,但這般坐吃山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如今家裡倒還沒有什麼開支,可到了明年秦錚科考,四處打點就要費不少銀子。就算果真中了舉,還有會試。早聽顧詠他們說起過,會試前也需去考官那裡走動,只怕沒銀子也是不行的……這麼一想,便有了危機感,心裡愈加擔憂起來。

    若實在不行,到時候便只有回玉溪村了,起碼鄉鄰都是熟識,就算掙不了大錢,也不至於白白地在京城亂花。雖說這院子一月八百文並不算多,可天長日久的也是一大筆。

    又想到那天顧詠提起的開藥鋪的事,也不知他與顧夫人商量得如何,若鋪子能開起來倒是再不用顧慮銀錢的事,可若是談不攏,屆時便只有賣方子了。

    玉珠睜著眼睛胡思亂想,一夜到天明。

    第二日仍舊門可羅雀,倒是有鄰居童老太太過來找玉珠閒聊。這老太太卻是為人有些拎不清,最愛在外頭亂嚼舌根子,玉珠不愛和她說話,只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兩聲。

    童老太太卻是不管,說著說著,就拐彎抹角地問起玉珠姐弟倆的親事。玉珠便道仍在孝期,不好談及此事。老太太卻不肯罷休,好似沒聽到一般囉囉嗦嗦地說起自家外甥如何如何。

    玉珠心中漸漸地憋出火氣,只是見她是個老人家才強忍了下去,正憋屈得想發泄時,門口進來了人。

    來人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婦女,一身衣服料子倒好,就是瞧著有些怪異,束手束腳的,好似穿了別人的衣裳。女人進了院子後還在四下里打量,瞧見玉珠後趕緊加快步子走過來,笑著問道:「敢問姑娘可是這醫館的大夫?」

    「是,我就是大夫。」玉珠又驚又喜,等了這麼多天,好歹有了個正經病人要來了麼,「不知是哪位要看病?」

    女人驚嘆道:「果真有這麼年輕的大夫啊,」又笑著趕緊道:「是我,這兩日身子有些不舒坦,找大夫瞧瞧。」

    玉珠見她臉色紅潤,說話中氣十足,倒看不出哪裡有什麼毛病,便請她坐下,先行把脈。童老太太見她生意來了仍不肯走,從裡屋搬了小板凳湊過來瞧,時不時地還要插上兩句。玉珠厭煩得很,偏又不能出聲趕人,只在心裡頭糾結。

    仔細把了脈,玉珠卻是沒查出這女人哪裡不對勁,遂問道:「不知夫人哪裡不舒服?」

    女人「啊?」地愣了下,眼珠子轉了轉,回道:「哦,那個,我頭痛,身上痛,到處都痛。」

    玉珠更是詫異,伸手在女人的頭上按了按,又問道:「夫人是哪裡痛,前額還是後腦,是怎麼個痛法兒?」

    女人皺了皺眉頭,「痛還有什麼痛法,還不就是痛唄。反正你別管,給我開些藥就是,越貴越好。」

    玉珠卻收了手,垂下眼帘想了想,再抬頭時眼中卻有一絲瞭然,「夫人身體很好,並沒有什麼病,何需開藥?」

    女人眼中閃過一絲古怪,卻仍是嘴硬,「我說哪有你這樣的大夫,我沒病來找大夫做什麼,讓你開藥也不開,真是----」

    玉珠苦笑,「你回去跟你們家少爺說,我這邊過得挺好,不必他特意找人來裝病人替我攬生意。」

    女人訕笑了兩聲,只作不知,「姑娘你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既然你不開藥,那我去尋別的大夫就是了。」說罷,撒開兩腿就往外跑了。

    玉珠見她走遠了,有些泄氣地嘆了口氣,童老太太則一臉好奇地東看看,西看看,過了好一會兒,才神神秘秘地湊到玉珠臉旁邊,道:「是哪天跟你過來的那個小少爺派過來的人吧,嘖嘖,果真上心吶,難怪瞧不上我們這些小門小戶。」

    玉珠頓時火了,把臉一板,冷冷道:「童奶奶您也大把年紀了,說話當有長者之尊。家父過世不到一年,您就在我面前提這種事,也不怕旁人聽到了笑話我們不知禮儀廉恥。那日搬家時隨同的都是舍弟同學,怎麼在您眼中就成了別有所圖,莫不是您老人家瞧人的眼神和旁人不同,眼裡就只瞧得見魑魅魍魎,沒有半分的清白。」

    童老太太本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人,原以為玉珠年幼麵皮嫩,只當是個好欺負的,平日裡時不時來打個秋風,順手牽羊地摸點東西走,如今見她忽然這般強硬,心裡也跟著打鼓,想著這丫頭畢竟是在權貴人家走動過的,見多識廣,發起火來卻比巷子裡那些潑婦還威嚴,趕緊起身收拾東西就走了。

    待她走遠了,玉珠這才發現,那老太太竟把方才墊在屁股底下的小板凳也一道兒搬了去,當真是又氣又好笑。

    玉珠不用怎麼琢磨也能猜到做這事兒的人是誰,顧詠這人便是要幫忙也是光明正大的,也不會使這樣的計謀,盧摯的膽子還沒肥到敢戲弄她的程度,至於羅毅,那少年與她交情尚淺,該不至為此而興師動眾,唯有李庚那小魔王,倔強又幼稚,這事兒典型就是他的風格。

    想到這裡,玉珠有些頭疼。她今天這樣把人弄走了,誰知道那小魔王又會再想出什麼新花招。雖說他看起來是為自己好,可這事兒若是傳出去,到時候只怕她更為難。偏自個兒又騰不出時間去書院裡找秦錚,不然讓他出面跟那小魔王說說,興許他還能收斂。

    好在接下來幾日,李庚沒再鬧什麼么蛾子,醫館的生意也有些一絲改善,雖然只是巷子裡的鄰居來看個咳嗽風寒之類,但玉珠還是頗感欣慰。真正的轉折,始於三天後的一個午後。

    「不孕聖手」(改錯字)

    玉珠每天都熬煮一大鍋潤燥茶放在院門口的大桶里,旁邊擺了小碗,經過的都可以免費喝上一杯。

    巷子裡的居民大多純樸,喝慣了她的茶便有些不好意思,時不時地來找玉珠閒聊幾句,來時也不忘拎把青菜、帶兩隻雞蛋什麼的,院子裡漸漸熱鬧起來。

    劉嬸子過來那一日,因玉珠又煮了新鮮的甜湯,整條巷子的大嬸子們都過來學手藝,屋裡擠滿了人。劉嬸子挽著一籃子雞蛋擠進人群中,見了玉珠活像是見了神仙,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動得眼淚都快飈出來了,「玉珠姑娘,您可真是個活神仙吶。」

    眾人都驚詫地轉過頭來瞧她,眼睛裡閃著好奇又激動的光。

    玉珠心裡一緊,趕緊扶著劉嬸子進屋裡,倒了杯茶遞給她,緩了緩,才柔聲問道:「劉嬸子,這是出啥事了?」

    劉嬸子馬上又激動起來,趕緊將裝滿雞蛋的小籃子提上桌,推到玉珠面前,道:「我們家裡頭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這籃子雞蛋----」

    玉珠趕緊又推了回去,哭笑不得地問道:「劉嬸子您這是唱哪一出?怎麼忽然送東西過來?」

    劉嬸子大嘴一咧,那笑意怎麼也藏不住,大聲道:「這……那不全是你的功勞嗎?我們家翠翠,你上次去看過的,懷上了!」

    「翠翠懷上了,這麼快!」玉珠也是又驚又喜,「確定了嗎?找大夫瞧過沒有?」

    「瞧過了瞧過了,」劉嬸子拍著大腿道:「旁邊不就是有個張大夫嗎?他把了脈,說是喜脈。我就說秦大夫跟那些庸醫不一樣,以前我們翠翠找了多少大夫,錢花了不少,可硬是懷不上。這才吃了你的藥沒幾天,竟然馬上就懷上了,張大夫都嘖嘖稱奇呢。難怪侯府要大老遠地把你從外頭請過來,果真是身懷絕技的。」

    圍觀的眾人原本就興奮著,聽了劉嬸子的話更是激動起來,有兩個大嬸還擠到前頭來,大聲道:「哎喲這可不得了,原來玉珠姑娘還會看不孕呢,我以前幫傭的吳家少奶奶,進門好多年了都沒有生養,這麼多年求醫問藥,不知花了多少銀子,也沒見成效。不行,我得告訴她去。」說著,還沒等玉珠攔她,就已經扭著腰飛奔出去了。

    「玉珠姑娘,我家外甥女……」

    「我二叔家媳婦……」

    「……」

    好不容易把人都送走,玉珠一屁股坐在床上,人都快傻了。照這樣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被瘋狂求子的婦人們給吃了。她若果真有這本事也就罷了,可翠翠這事兒,十有八九不是她的功勞,畢竟這才用了才一個月的藥,哪能這麼快見效。

    一想到這裡,玉珠就有種收拾東西趕緊逃走的衝動,只是一來秦錚還要在京城裡讀書,二來她還捨不得這麼好的院子,思來想去,又不願意走了。

    坐在床上,仔細一琢磨,其實她也並非治不來這不孕的毛病。大凡是不孕的,多是宮寒或月事不調所至,若是調養好身子,受孕想是不難,若實在是治不了,也不會有人太苛刻她。畢竟這年代,醫學太不發達,不然,她這身實在算不得太高明的醫術也不至於備受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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