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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沿著山道剛走到山腰處,就聽到附近一陣喧囂,聽聲音年歲都不大,卻滿是驚恐。玉珠沒多想就沖那邊跑過去。待遠遠地見了人,才發現些許不對勁,那幾個滿身華服的少年郎竟是有幾分面熟。
再湊近了看,才駭然人群中央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少年人竟然就是那天在書院裡欺負人的小魔王李庚。
「這是怎麼了?」作為醫生的良知讓玉珠沒有逃走,反而託了托藥簍子再走近了些。
幾個少年仍是驚恐著,回頭瞧了眼玉珠,也沒人認出她來,更沒有人答她的話。
玉珠又再走近了些,把腦袋探進人群中去,看清李庚的傷勢,驚得「啊」地怪叫了一聲,隨後厲聲道:「你們都給我讓開,他被蛇咬了,再不治就沒命了。」
眾人「嘩----」地一下全讓開來,玉珠這才擠到李庚身前。蹲下身子,抬起他被蛇咬傷的一條腿,「唰----」地一聲撕開褲腿,那腫脹發紫的小腿又成功地將圍觀眾人嚇退了好幾步。
「刀----」玉珠往後一伸手,眾人先是一愣,隨即有機靈的很快解下腰間的匕首遞給她。玉珠麻利地接過了,在李庚被咬傷的小腿比劃了一下,正要下刀,忽然又想起一事,問道:「可看清楚了是什麼蛇咬的?」
方才解匕首的少年答道:「是五步蛇。」
玉珠聞言「哦」了一聲,手中發力,迅速在傷口上方劃了一道口子。
眾人猶自驚疑,這廂玉珠回頭,瞧見有人腰間繫著的水袋,也不說話,徑直伸手摘了,拔開塞子喝了一口,卻不吞下,只漱了漱口。又用剩下的水給傷口稍作清洗,爾後竟俯身含住李庚的傷口處,狠狠地吸了幾口毒血出來。
玉珠吸了一陣,見傷口處的黑血漸漸變紅,這才停下。漱過口後,她又在身後藥簍子裡翻了一陣,找出了幾棵形態各異的藥糙來,悉數塞進嘴裡咀嚼成泥,然後敷在傷口處。
待敷好了藥,玉珠這才鬆了一口氣,回頭朝早已化成石人一般的眾人道:「暫時先無礙了,你們將他送回家去再請大夫開幾服藥就是,注意路上不要顛簸。」說罷了,整整衣衫,背起藥簍子獨自離開。
險誤病情
玉珠走了沒多遠就被人給追上了,還是那個給她匕首的圓臉少年,氣喘吁吁地邊擦汗邊道:「姑娘若是也回城,還請和我們一道。雖說阿庚現在瞧著好了許多,就怕路上再有什麼閃失,若是姑娘同行,我們心中也有底。」
玉珠料想他們出城時定是騎了馬或是乘了車,比自己兩條腿走回去實在快捷許多,遂點了點頭。圓臉少年見她答應,臉上露出欣喜之色,鄭重其事地謝了,又殷勤地接過她背上的藥簍子替她背上。
回到原地,眾人見了她回來也都鬆了一口氣。圓臉少年指揮大家把李庚背著下山,到了山下,果然有幾匹馬並一輛馬車候著。
受傷的李庚自然是乘車,玉珠不會騎馬,也跟著上了車。許是想著孤男寡女於理不合,圓臉少年也擠了上來。
回城的路上免不了一番閒聊,玉珠這才知道原來圓臉少年叫羅毅,其父是提刑按察使司副按察使羅正。玉珠偶爾聽顧詠和鄭覽說話時談起過這位羅大人,據說為人剛正不阿、清正嚴明,是個難得的好官。於是她一多嘴,便問道:「你好好的如何跟這麼個小魔王混跡在一處,今兒可不是書院輪休日,怕不是被他糊弄了逃學出來打獵的吧。」
羅毅睜大眼睛瞧著她,「姑娘認識我們?」
玉珠差點咬到舌頭,心中後悔不迭,摸著腦袋訕笑了兩聲別過臉去。羅毅這孩子卻不會察顏觀色,又追著問了兩句,玉珠左右就是不答話。
「她……她是……姓秦的那小子的姐姐……」
一個微弱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出來,玉珠驚嚇地低頭看,竟是李庚醒了,眯fèng著眼冷冷地瞧著玉珠,臉上仍是蒼白得毫無血色,唯有一雙眼睛還藏著些許鋒芒。
天曉得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醒!玉珠簡直是欲哭無淚,心裡不由得後悔自己方才多管閒事的舉動來,不然任由這小魔王毒死了,也算是為民除害。
李庚說了句讓玉珠心神不定的話之後就不再理她,只吩咐羅毅扶自己起來,斜靠在車壁上,輕輕喘了兩口氣,又掀起褲腿來瞧了瞧腿上的傷口,眉頭皺成一團。
那天李庚他們欺負盧摯時羅毅並不在場,故而也沒見過玉珠的面,但對秦錚卻是知道的。秦錚書念得好,又是正經考中的廩生,書院的夫子們最是看中他,也因此遭了旁的學生的嫉妒。李庚看他年紀小,倒是沒真難為過他,最多也不過是偶爾多嘴毒舌地說他兩句,二人關係也不算太好就是。
「你這丫頭,莫不是……莫不是故意的,」李庚指著傷處狠狠地瞪著玉珠道:「這刀口是你劃的吧,果然是心腸歹毒,莫不是以為小爺我不敢對你這女娃娃下手麼?」
玉珠見他如此是非不分,心中早已是怒氣衝天,只是身處別人的地盤,才將火氣壓制些,遂扭過頭去不理會他。羅毅卻是個老好人,趕緊出來解釋道:「不要錯怪秦姑娘,你被五步蛇咬傷,若不是秦姑娘把你腿上的毒吸出來,只怕這會兒你還醒不來。」
「吸出來?」李庚懷疑地看了羅毅,「怎麼吸出來?」
羅毅張張嘴,正要說,忽然又覺得不大好,摸了摸腦袋,尷尬地笑了笑。李庚不笨,頓時猜到了什麼,臉上忽然漲得通紅,也不再看玉珠,只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復又躺下閉上了眼睛。
因先打發了人回李府報信,進城後不久李府就派了人來接,隨行的還有從宮裡請出來的太醫。李庚很快就被人接走,羅毅也跟著去了李府,不過臨走前還是仔細叮囑了馬車將玉珠送到。
玉珠卻不願讓他們知道自己住在鄭府,半路上就下了車,先在藥鋪里買了幾樣藥材後,才背著藥簍子回去。
到了第二日,玉珠先把翠翠的藥給了劉嬸子,自己則收拾了一下去給張大夫治腿。
見玉珠過來,吳氏又驚又喜,親親熱熱地迎了進屋,口中謝道:「多虧秦大夫開的藥,我夫君這兩日好了許多,沒那麼痛得厲害了,剛剛還醒來喝了碗粥呢。」
玉珠本就覺得張大夫受的這個罪自己也有責任,便不敢受她的謝,只說自己采了藥來,今日要給張大夫接骨。
進得屋來,只見張大夫正靠在床上發呆,見吳氏和玉珠進來,他也只看了一眼,並不作聲。
「德武啊,這位秦姑娘就是上回給你看過病的大夫,你的腿不是好了些麼。」吳氏見丈夫神色淡然,生怕失了禮數,趕緊上前介紹道。
上回玉珠來看病的時候,張大夫一直昏睡,故未曾見過玉珠的真容,聞言這才抬起眼皮看了玉珠一眼,眸中微露詫異之色,但仍是不說話。
玉珠自然不在意,走到床前柔聲道:「昨日我曾與夫人說過,張大夫您的腿怕是接錯了骨,故而久病不愈疼痛不堪。為今之計,唯有斷骨重接,日後方有痊癒之時。」
「斷骨重接?」張大夫臉上頓時動容,似是聽到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半張著嘴呆了好一會兒,才不敢置信地問道:「秦……秦大夫的意思是說,我的腿……還有救?」
「自然是真的。」玉珠回頭看了吳氏一眼,吳氏忙道:「我昨兒就跟他說了能救的,他偏不信。」
張大夫卻似乎沒有聽到吳氏所說,激動得全身打顫,因兩腿不能動彈,只坐在床上朝玉珠大大地作了個揖,口中道:「若姑娘能救我,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報姑娘大恩。」
玉珠被他這番舉動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定了定神,才拍拍胸口道:「張大夫不必如此,治病救人原本就是行醫致人的本分,哪能挾恩圖報。張大夫出診之時,想必也從未有過此種想法。」
張大夫一時沉默不語。玉珠知道他心中有心結,一時想不通也是常有的,也不再多嘴,只吩咐吳氏將麻醉劑拿去煎。不一會兒,藥煎好了,吳氏端到張大夫手裡。
張大夫先是聞了聞,面上露出驚疑之色,忍不住抬頭看了玉珠一眼,見她一臉的氣定神閒,心中的懷疑才稍稍打消了些,猶豫了一下,心一橫,才一口將湯藥喝乾。
不多時,他就開始昏昏入睡。玉珠也開始準備接骨的夾板和糙藥。因吳氏膽小,怕她見了斷骨的場面嚇到,玉珠打發她去煎藥。吳氏對玉珠的話十分信服,也沒想其他,拿了藥就去了廚房。
待她煎好了藥回來,玉珠已經開始給張大夫上夾板,用乾淨的白布一圈一圈地將夾板固定。吳氏沒見到方才的場面,也不怎麼驚心,瞧著玉珠滿頭滿身的汗,心中還道奇怪。
臨走時玉珠又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讓她若是有事便去鄭府找她。吳氏感激涕零地謝了,又從懷裡掏出一吊錢來,道:「如今家中遭難,奴家只得了這些銀錢,也知道定是不夠的,還請秦大夫先收下,餘下的我們日後定然補上。」
玉珠見她家中困難,還待推辭,吳氏卻固執地非給不可,口中還道:「秦大夫若是不收,奴家便不敢再請您來了。」玉珠無奈,只有收下。
回府的路上玉珠又去店裡轉了轉,買了些紙筆硯台什麼的,準備第二日去書院時再給秦錚帶上。
回到鄭府,還沒進大門就有人急急地迎了出來,大聲道:「秦大夫您今兒這是去哪裡了,夫人四下里尋也沒尋到,都快急死了。」
玉珠詫道:「可是有何事?」
那人道:「老爺又發病了,夫人著急得不行。」
玉珠聞言一驚,連手裡東西也來不及放,急急忙忙地趕去鄭侯爺的院子。
一進院門,就先瞧見了鄭夫人的貼身丫鬟吉祥,正站在外頭的遊廊里板著臉訓斥幾個小丫鬟,見了玉珠,她才換過了一副擔憂的神情,迎上來道:「秦大夫您可來了,夫人在屋裡等著呢。」
玉珠朝她點點頭,正待進屋,又被吉祥拉住。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玉珠,最後才柔聲道:「夫人性子有些急,又擔心老爺的病情,若是說話有什麼過火的地方,秦大夫莫往心裡去。」
玉珠立刻猜到了她的意思,心知自己臨時出府誤了鄭侯爺的病,鄭夫人必定有話要說,不由得苦笑,朝吉祥謝了一句,才進了屋。
鄭夫人正是又急又怒,見玉珠進來,橫了她一眼,想說什麼又努力先忍住了,指了指床上昏迷不醒的鄭肅,示意玉珠上前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