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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剛吃了兩口,劉嬸子又來了,這回卻端了不少的吃食,說是少夫人那邊做得多了剩下來的。玉珠本還不覺得餓,待見了這滿盤子的好菜肚子頓時叫囂起來,好生地謝了劉嬸子,才接下了。
待吃飽喝足,心裡不免嘀咕著,所謂吃人的嘴短,這若是治不好劉嬸子閨女的不孕之症,日後見了她,唯有躲著走了。
因鄭府新添了丁,廚房最是忙碌,劉嬸子也抽不出空來領玉珠去給閨女看病,玉珠這才先緩了一口氣。第二日將痒痒粉給秦錚送了去,又抽空去了顧府,請顧詠托人順道兒把她寫給劉家兄妹的信帶回玉溪村,之後,她便一直窩在西院裡不出門,整天折騰藥材。
待到八月十五,書院裡放了假,秦錚也回來了,姐弟倆人好好地過了個中秋。鄭覽還特意遣修文送了個大月餅過來,吃得玉珠姐弟倆差點沒撐著。只可惜不在玉溪村,未能親自去父親墳上祭拜,只在院子裡設了牌位,姐弟倆朝玉溪村的方向拜了拜。
鄭家小少爺滿月前一日,顧詠好歹又抽空來了一趟,這回卻是問玉珠取藥的,說是他母親吃了她出的榮養丸後頗有奇效,府里的幾個嬸嬸也問著想買。玉珠聽了十分歡喜,趕緊又多拿了幾瓶出來,卻不肯收顧詠的銀錢。
顧詠原以為他忽然要這麼多瓶藥多少要等幾日的,沒想到玉珠屋裡竟屯了許多,不由得多嘴問了一句,開玩笑一般地說道:「瞧你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在開藥鋪呢?」
玉珠手裡停了一下,想著日後他反正也要知道的,便老實承認了,還說了跟鄭家少夫人合夥的事兒。
顧詠聽罷了,一時笑起來,道:「你這丫頭可真沒良心,有這樣的好事也不想著我。」
玉珠訕訕地笑笑,不好回話。其實以她的想法,顧詠這樣熱心又好說話的實在是再好不過的合伙人。只可惜他是個男子,顧詠能不顧忌,她卻不能不管旁人的看法。畢竟是男女授受不親,若是傳出什麼閒話來,她是要被唾沫星子給淹死的。
玉珠的顧忌顧詠自然也能猜到,只說了句玩笑話便沒再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見玉珠堅持不肯收錢,他也沒勉強,笑著謝過了。
第二日鄭府擺滿月酒,府里上下很是熱鬧了一回。下人們都得了賞賜,玉珠這邊,鄭夫人也讓吉祥送了些東西來,不外乎是些胭脂水粉之類女兒家用的玩意兒,這總算讓玉珠想起來原來自己也是個女孩子,而且就快及笄了。
因她年幼,皮膚又好,素來不擦這些東西。只是到底是女孩子,忍不住打開聞了聞,味道倒是不錯,就是不知道裡頭摻了多少鉛粉,打死她也不敢亂用。
孩子滿月後,劉嬸子方得了假,和玉珠說好了這日大早去城南的女兒翠翠家。誰知剛換了衣服要出門的時候,少夫人李氏讓人來請。玉珠心知定是為了藥鋪的事,便讓劉嬸子先在屋裡等著,她去去便回。
李氏剛出了月子,將養得還算好,似乎比產前豐盈了些,眉目間多了份之前沒有的慈愛。見玉珠進來,她也站起了身,拉著玉珠的手走進裡屋。一旁伺候的丫鬟們都退了下去,只留了她自娘家帶來的兩個貼身丫頭。
李氏拍了拍玉珠的手背,嘆了口氣,黯然道:「我也不瞞你,先前和你說好開鋪子的事只怕是不成了。」
玉珠心裡一突,忽然想起李氏早產的事,腦子裡不免聯想到什麼,面上仍是不動聲色,說了些惋惜的話,並沒有追根究底。
李氏見她如此,更覺她知進退,又和她說了一陣話,才放她走了。
五步蛇毒
玉珠讓自己儘量不要想鋪子的事,先隨劉嬸子去翠翠家再說。可畢竟是規劃了許久的,忽然被否定了,多少有些受挫。劉嬸子似乎也瞧出了她精神不大好,一路上說話都小心翼翼的。
跟著劉嬸子在街巷間走了大半個時辰,終於到了城南李家。只是京城裡的普通人家,一共才三間正房,有個小小的院子,靠牆的地方堆滿了柴火,旁邊是個裝滿了水的大缸。
見著劉嬸子來了,翠翠顯得有些意外,待看到跟在劉嬸子身後的玉珠,她忽然想到了什麼,臉上一紅,忙將她二人迎進屋。
翠翠長得還算標緻,大眼長眉,臉色紅潤。玉珠原本還擔心她是別的什麼問題,待見她嘴唇上方長了一圈厚重的汗毛,心中有了些底。
有些話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不便問,只低聲囑咐劉嬸子,讓她進屋給翠翠檢查。劉嬸子仔細聽了,微覺詫異,但還是很順從地拉了翠翠進裡屋。過了好一會兒,她滿臉詫異地出來了,朝玉珠點點頭。
既然如此,那便是婦女中常見的卵巢囊腫引發的不孕了,玉珠又重新給翠翠把了脈,問了平日裡的症狀。因她除了不孕外並無其他大的不適,想來此病並不嚴重。玉珠便斟酌著給她開了方子,本要遞給劉嬸子去抓藥的,忽然想起裡面好幾種藥材鋪子裡都沒得賣,只得又將方子收起來,說明兒配好了藥再給送過來。
劉嬸子只以為她不欲自己的方子外傳,便笑著應了。
臨走前,玉珠又想起什麼,特意囑咐翠翠注意飲食少吃雞蛋和肉類,另外還寫了幾個食療的菜譜給她。翠翠歡歡喜喜地接了,劉嬸子更是喜出望外。她見玉珠這架勢,分明是找准了翠翠的病因,既如此,那治好就不過是時日問題。不由得暗自慶幸,幸好自己沒礙著面子不肯來,罷了又多念了幾句菩薩保佑。
出了翠翠家門,是一條悠長的巷子。這巷子裡住了不少戶人家,不時從牆後傳出說話聲,高高的嗓門仿佛吵架一般,還有齊腰高的孩童忽然從哪道門鑽出來,咚咚地很快又消失在另一扇門後……
這樣的場景讓玉珠想起了玉溪村,總是大驚小怪的小柱子,溫柔慈愛的高氏,紅著臉說話的玉堂哥,還有吵架很大聲的李嫂子……
「秦大夫當心----」劉嬸子猛地拉了她一把。玉珠後退幾步,直靠在牆上,險險地與迎面衝來的一個婦人避了開。
「你這人怎麼走路了,不長眼睛啦,撞了人怎麼辦?」
婦人慌忙回頭朝二人彎了彎身子,歉聲道:「真是對不住,我家夫君方才發病,奴家實在急著去尋大夫,這才衝撞了二位。」
「你要尋大夫?」劉嬸子忽然來了勁兒,一把將玉珠推到身前,道:「算你今兒運氣好,還沒出巷子就撞到個神醫。」
婦人朝玉珠打量了一番,目中不掩懷疑之色,訕訕地笑道:「大嬸子莫不是在開玩笑,這姑娘如此年幼,怎麼會是大夫。」
「怎麼不能是大夫,小秦大夫可是神醫!」劉嬸子被她一句話激得跳起來,扯著嗓門大聲道:「我們家老爺少爺病了這麼多年,就是皇宮的太醫也束手無策,最後還不是小秦大夫給治好的。你這無知婦人,怎能以貌取人。秦大夫,我們走!還不給他治呢。」
那婦人被劉嬸子劈頭蓋腦地說了一通,耳朵里只嗡嗡地聽見什麼「太醫」「小秦大夫」,也顧不上多問了,趕緊拽住玉珠的衣袖,軟語求道:「方才是小婦人無禮,這位大夫莫怪。還請大夫給我家夫君診病。」
玉珠本就沒生氣,朝她笑了笑,就應了。劉嬸子一臉神氣地跟在後頭,一邊走還一邊大聲誇讚玉珠的本事好。那婦人安靜地聽著,時不時地點頭回一句。
路上說了一陣,玉珠才知道原來這婦人吳氏的丈夫原本也是個大夫,姓張,在附近的鄉鄰中也有些名氣,只因被人誣陷「庸醫殺人」被關押進了監獄,幸得有貴人相助這才放了出來。可到底在牢里遭了罪,一雙腿被打折了。前些日子從街上尋了個治跌打損傷的游醫來正了骨,沒想到不僅沒好轉,反而更痛了。
玉珠聽到此處隱隱約約覺得有些耳熟,待到吳氏家見了床上的病人,才認出他竟是那日在望江樓出診的大夫。
那日若不是顧詠拉著,只怕衝下去救人的就是她自己,如今躺在床人事不知的怕也要換一個。想到此處,玉珠出了一身冷汗。
張大夫在牢里被打折了腿,若是救治得當,原本不是多大的問題,只可惜庸醫誤人,那吳氏請來的游醫竟接錯了骨,這才鬧到如今這地步。
「這腿骨接錯了,只怕是要敲斷了重接。」玉珠嘆了口氣朝吳氏道:「你丈夫不是大夫麼,你當知道那遊街竄巷的游醫最不可靠,如何能請他們來接骨。便是當日找個尋常大夫,也不至於今天的田地。」
吳氏眼一紅,一時竟哭起來,泣道:「你道我不想去尋個好大夫。我夫君原本在保和堂坐堂的,那日出了事,保和堂的掌柜不僅不幫忙救我夫君,還說我們招惹了麻煩把我跟孩子趕了出來。若不是後來侯府遞了信,顧家少爺又肯作證,只怕我夫君要折在牢里的。好歹出來了,顧少爺賃了這個院子給我們暫住,又好心派人送了十兩銀子來。只是我實在無能,那日出門去請大夫,竟被歹人將銀子偷了去,無奈之下,只得請了街邊的游醫……」
玉珠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一面忿忿於保和堂的無情,一面又暗自慶幸,自己認識的是鄭覽與顧詠這般好心人。
因張大夫身體弱,玉珠怕他受不住痛暈死過去,便先沒有接骨,而是開了些化瘀的藥先吃著,準備明兒去城外尋些藥材做副麻醉劑。
從張家告辭出來,玉珠越想越是忿忿不平。那保和堂實在是個吸血鬼,一面把普通藥丸賣出天價,一面又對自家的大夫殘忍無情,這哪裡像個治病救人的醫館,分明是個吸血館。只可惜她開鋪子搶生意的計劃流產了,如今便是想跟保和堂作對也沒有資格。
心裡糾結了一陣,忽然又想到前幾日顧詠說過的話,一時有些猶豫不決。
回了鄭府,玉珠就開始準備翠翠和張大夫的藥。旁的還好說,可是白芥子、三棱等幾味藥材自己家裡剩得也不多,街市上更是沒得賣,玉珠只有自己親自去山上采。
鄭府在皇城東,離城門不近,若是步行要一個多時辰。天剛蒙蒙亮玉珠就起了,收拾了藥簍子就出了門。在城門口的餛飩攤上吃了碗餛飩,又買了兩個包子做中午的乾糧,出城時,天邊已是一片光明。
玉珠採藥的地方就在城外十里的一片山頭,因靠近京城的緣故,這裡並不似其他山中那般僻靜,時不時會有砍柴的樵夫經過,也有作書生打扮的士子,三兩人聚在一起,指著某處還算雅致的景點吟兩首酸詩。
山中藥糙繁茂,剛到午時玉珠就采了滿滿一簍子,在溪邊稍事休整,又就著溪水吃了兩個包子後,玉珠背起藥簍子準備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