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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這廂玉珠出得門來,問了院裡打掃的雜役去學堂尋秦錚。
才進學堂的大門,就聽見裡頭吵吵鬧鬧的聲響,有斥責有喝罵,還有不少人在一旁幫腔。玉珠懷疑是秦錚被人欺負,趕緊貓著身子從花叢後閃過去。
離得近了,才瞧見場子裡的情況,可不是一群半大的少年在鬧事。
正中央坐在地上被欺負的是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年,穿一身寶藍色的圓領寬袖綢衫,腰間用大紅色絡子繫著枚碧綠的玉佩,看打扮倒也是個非富即貴的,只是一張小臉上滿是灰土污泥,黑眼睛裡還含著淚,一副可憐兮兮的小媳婦樣兒。
看清楚不是秦錚,玉珠這才鬆了口氣。她自知自己的身份,這樣的場合萬萬不能出頭,不然便是給秦錚惹麻煩。於是把腦袋往回縮了縮,別過臉去不再多看。
場子裡又是一陣鬨笑吵鬧,玉珠的心也跟著跳了跳,腦子裡總是那個少年含淚的雙眼,心裡被什麼東西勾著,難受得很。猶豫了半晌,終是再睜眼朝那邊瞧去,這一眼直把她嚇得魂飛魄散,那推開眾人衝進來的一臉正氣的瘦高少年不是旁人,駭然就是她的寶貝弟弟秦錚!
「李庚,你又欺負人!」秦錚扶起地上的少年,轉過頭來對著旁邊一個穿著身白色袍衫滿臉跋扈的少年怒目而視。那少年也不過十六七歲,穿得十分招搖,不說衣服上的繡花佩飾,單是頭上戴的金冠閃得玉珠眼睛都睜不開,只差沒在臉上寫「紈絝」二字。
那個叫做李庚的少年顯然是這群人中的頭兒,他不動,一旁的少年們連話也不說,只一臉幸災樂禍地盯著秦錚瞧,還有兩個塊頭大的,已經開始摩拳擦掌,想必是只待那小魔王一聲令下就要開打。
玉珠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秦錚雖說個子高,卻實實在在只有十四歲,塊頭和力氣哪裡比得過那些已漸漸長成的少年,若真打起來,他只有吃虧的份兒。便是打贏了,也討不了好去,這些紈絝子弟個個出身豪門,屆時必不罷休,少不得要來找他的麻煩。
正所謂急中生智,玉珠一時福至心靈,沒等小魔王開口喊打,就啞著嗓子朝他們吼了一句,「夫子來了,大家快跑。」
在玉珠的印象里,大凡是壞少年,聽到夫子來了就跟小混混聽到警察來了的反應差不多,誰曾想那群紈絝子弟不但沒如玉珠所想像的那樣驚惶失措四下逃竄,反而齊刷刷地轉過身來,全部盯著她。
秦錚顯然也呆了,分明愣了一下,才猛地回過神來衝過來拽著玉珠的手轉身就跑。隱隱約約的,玉珠仿佛還聽到身後有人在小聲嘟囔,「這傻妞從哪裡冒出來的?」
跑了一路,玉珠倒是還精神,秦錚左手牽的人早已上氣不接下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玉珠這才發現原來秦錚還忒講義氣,臨走時也沒忘了把人救走。
「這----」玉珠指著坐在地上直喘氣的少年,想說什麼,偏又不知道怎麼開口。還是秦錚回過神來,才發問道:「你又怎麼得罪了他?」
少年低著腦袋不敢看人,哆哆嗦嗦地小聲回道:「夫子問我李庚的作業是誰代寫的。」
秦錚扶額擦汗,不甘心地又問了一句,「你真的說了?」
少年怯怯地抬頭看了看秦錚,又低下,眼睫毛顫巍巍的,十分委屈的模樣。
玉珠姐弟兩人對視了一眼,齊齊嘆了口氣。這孩子瞧著挺伶俐的,怎麼腦子這麼不好使呢。
既然拉了人出來,自然不好半路上丟了不管,秦錚只得無奈地搖頭道:「我們先回屋再說。」
玉珠和秦錚走在前頭,腦子不好使的少年盧摯巴巴地跟在後面。待進了屋,玉珠才知道原來盧摯與秦錚住在同一間,難怪素來不愛不管閒事的秦錚竟然會給他出頭。
秦錚見了玉珠自是欣喜異常,也不顧盧摯在一旁,親親熱熱地跟玉珠說話,不外乎是這一天來在書院的所見所聞。玉珠嘴裡也不閒著,一會兒問書院裡伙食如何,一會兒又問有沒有人欺負之類……
姐弟倆一說起話來便沒完沒了,盧摯靜靜地坐在一旁,一臉艷羨地瞧著他們,也不插嘴。玉珠見他這樣乖巧,忽然覺得挺不好意思,便時不時地拉他說上兩句,還拐彎抹角地勸告他做人不要太迂腐,得罪的人的事情不要做。
盧摯聽得眼睛亮亮的直點頭,可玉珠瞧他那副神遊天外的表情,怕也是沒聽進幾句。
一會兒外頭就有人喊「吃飯了」,秦錚讓玉珠先在屋裡等,自個兒和盧摯一起去打飯。
待他們都走了,玉珠這才仔細打量起這件房來。屋裡的家具陳設倒也簡單,除了兩張床和兩套桌椅便沒有別的東西,床上的被褥床單都漿洗得乾淨。秦錚的床頭放了些書,桌上擺放著一套文房四寶,玉珠瞧著有些眼熟,仔細一看,原來是前些日子顧詠送來的那套。
一會兒去打飯的兩人都回來了,秦錚先進來,手裡端了兩碗米飯和三樣菜:醋溜黃瓜、韭菜炒雞蛋,還有兩條小魚。盧摯則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頭,手上的托盤裡裝了一大堆食物,嘴裡還喊著,「哎你等等,你等等呀。」
玉珠瞧著他手裡晃晃悠悠的好像隨時會打翻的樣子心裡就發緊,趕緊幫忙上前接住。待看清他盤子裡的食物,她不由得愣住,好一會兒才朝秦錚使了個眼神:看不出這孩子肚子還挺大。
秦錚只是搖頭,並不說話。
不孕之症
吃飯時姐弟倆免不了一番謙讓,玉珠說自個兒肚子不餓,非要撥一半米飯給秦錚,秦錚自然是不答應。兩人親親熱熱地推來讓去,一旁的盧摯終於忍不住把自己的飯菜往他們面前推了推,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小聲道:「我……我這裡……有……」
玉珠和秦錚相互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來。這盧摯一進門就挨著他們坐,小心翼翼地卻又不知該如何討好他們,如今好不容易才尋了個機會開口,玉珠才總算替他鬆了一口氣。
「如此便多謝了。」玉珠朝他笑道。盧摯聞言頓時歡喜起來,高高興興地又靠著他們坐得近了些。
吃罷了飯,盧摯還不想走,依舊趴在桌上聽他們姐弟倆說話,眼睛一會兒看看玉珠,一會兒又看看秦錚,一副呆樣。秦錚實在受不住了,忍不住提醒他道:「盧摯你不用去上課麼?」
盧摯「啊」了一聲,隨即傻笑道:「無妨的。」
秦錚眉間一突,咬牙道:「怎會無妨,你若再不去,夫子該罰你了。」
盧摯還不算太蠢,總算聽出了秦錚話里要趕人的意思,茫然地抬頭看了看玉珠,見她沒有替自己說話的意思,才不甘終於起身,一臉黯然地退了出去。玉珠瞧著他那副受傷的小眼神,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忍不住愧疚起來。
「你別理他。」秦錚揉著眉心,滿臉的無奈,「這人真是----你若是待他好上一份,他就要纏上來,甩也甩不掉。也不知他家人怎麼就把他教成了個呆子。」
玉珠對盧摯倒是不反感,雖說有些呆,卻是單純赤子,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永遠不用擔心他會算計。遂拍了拍秦錚的腦袋,柔聲勸道:「他不過是單純些,人又不壞,總比方才那個喊打喊殺的小魔王強多了。」
秦錚一提起李庚就頭疼,忍不住搖了搖頭,道:「那人是歸德侯爺家的幼子,因是老年得子才分外溺愛,寵得不像話,終日裡拉幫結派地在書院裡尋人打架,找人麻煩。旁人躲他都來不及,就盧摯蠢笨不堪,竟會去惹他。」
「那可怎麼得了!」玉珠嚇得陡然站起身,緊張道:「你今兒從他手裡搶人,可不是得罪了他,少不得要把氣撒在你頭上,回頭定要找人來打你。那……那夫子也不管一管麼?」
秦錚只是苦笑,「姐姐你也看到了,他們才不怕夫子。」見玉珠臉色刷白,他又趕緊故作輕鬆地笑道:「姐姐你別擔心,我不過是個平頭百姓,又比他年幼許多。那小魔王素來愛面子,定拉不下臉來尋我麻煩的。」
玉珠不語,咬唇在屋裡走來走去地兜圈子,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正色道:「不管了,我明兒給你帶些毒粉來,若是有人要欺負你,你就拿毒粉灑他。」
秦錚一愣,不解道:「姐姐何時會做這樣的東西?」
玉珠得意道:「你不知道吧,我不僅會做沾上就長包的毒粉,還會做痒痒粉,只消一點點,癢得能把皮都抓破。」說罷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低頭看秦錚,只見他眯著眼睛定定地瞧著他,目光中含義不明,「去年中秋我和你吵架那回,你是不是----」
玉珠怪叫一聲,提著裙子就朝門外沖。
回了鄭府,玉珠先去探望李氏。
那邊院子裡熱鬧得很,李氏娘家那邊也派了人來,媳婦婆子什麼的擠了一屋。玉珠到底不是近親,又是個未出閣的女兒家,便只在門外問了幾句,隨後將禮送到。
回了自己院子後,她就翻出抽屜里的藥材來準備做幾樣痒痒粉,剛開始碾藥,就聽到外面有人喚她的名字。趕緊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好了開門,就見劉嬸子一臉謹慎地站在院門口,腦袋還不時地往四周看看,似乎生怕被人瞧見。
玉珠趕緊招呼她進來坐。
待進了院子,劉嬸子仍是那副為難的神情。玉珠猜她定是有事要求自己,卻不知有什麼不好開口的地方才這般難為,想了想,便主動問道:「嬸子有什麼事儘快開口,我若是能幫得到的地方定然盡力。」
劉嬸子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事原本不好跟你這樣未出閣的小姑娘說,只是----我家裡那閨女翠翠,前年嫁到城南李家的,這都兩年了,也沒能得個一男半女的。也不是沒看過大夫,可偏偏沒瞧出什麼毛病來。所以……」
玉珠有些為難。這不孕不育就算到現代也是個大難題,更何況是古代。若是女方的原因倒也罷了,多少能瞧出些問題來,可若是男方的問題,就算她醫術再高,那也無濟於事。更不用說若是夫妻生活不協調,這讓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怎麼問得出口。
「小秦大夫……」
見劉嬸子一臉希翼,玉珠到了嘴邊的回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最後還是道:「要不,趕明兒我陪您去瞧瞧。」
劉嬸子聞言滿臉喜色,千恩萬謝地告辭走了,剩玉珠一個人在家裡頭煩惱不已。
做了一下午的痒痒粉,到天快黑時玉珠才忽然想起吃飯的事兒。秦錚這麼一走,玉珠連飯都懶得做了,索性從柜子里翻了幾塊糕點出來,倒了壺茶,準備就這麼應付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