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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28 作者: 繡錦
    鄭覽虛弱地搖了搖頭。

    玉珠的眉頭微皺,似有些躊躇,想了想又問:「公子這病有多久了?」

    這回是修文接的話,「有三年多了,從少爺滿十八歲就開始發病,這兩年更是頻繁。起初只是一年發三四次,而今每個月總要發作幾次。」

    玉珠眉頭皺得更深,接連著又問了好幾個問題,比如痛是如何痛法,是左邊痛或是右邊痛之類。這些修文也沒法回答,擔憂地看著鄭覽一邊冷汗直冒一邊還忍痛回答玉珠的問題。

    「你到底會不會治,為何以前太醫從未問過這些?」修文終於忍不住責問道。

    玉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未說話。倒是一旁的秦錚冷笑一聲,回道:「那麼太醫可曾將你家公子治好?」

    修文聞言一滯,想反駁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玉珠朝秦錚微微搖頭,垂首望向床上的鄭覽,輕聲道:「公子的頭痛之症只怕不大好治。」

    鄭覽聞言倒也沒怎麼失望,只擠出一絲笑意來,道:「麻煩姑娘這麼晚了還白跑了一趟。」

    玉珠見他神色黯然,心中亦不好受,想了想,又道:「雖說難以治癒,但多少還是能緩解的。畢竟公子年紀尚輕,平日多注意調養,不至於常復發。」

    鄭覽黯然的眼神微微閃爍,睜大眼直視玉珠,似有些不信。

    玉珠長長呼了口氣,坦然道:「不瞞公子說,民女對自己的結論也無多大把握,畢竟這病痛在顱腦,把脈實在不易。只是公子的症狀頗似我老師生前曾提過的一種病症,是顱中血管過細以致血脈不通。我且給你開個方子,先止住你的頭痛,至於日常的調養,待我回頭制些藥丸,平日記得服用即可。」

    「你當真能治我家公子的病?」修文修遠又驚又喜。修文退後一步,朝玉珠深深作揖,歉然道:「豎子無狀,望姑娘海涵。」

    玉珠朝他笑了笑,表示並不介意。

    頭疼之症

    從顧家莊園回來,到家時已是亥時末。

    玉珠一路上都想著鄭覽的病情,並不多話,倒是秦錚一直忿忿然,嘴裡嘟噥著誰誰真真無禮之類的話。

    進得門來,只見煤爐上的水壺正噗噗地冒著熱氣,秦錚趕緊衝上前將壺提下來,揭開蓋子一瞧,不由得苦了臉,「走的時候太急,忘了關煤火,水都快燒乾了。」說罷又提著壺上下查看了一番,道:「還好水壺沒燒破。」

    玉珠笑道:「破了也不打緊,方才顧公子給的診金夠買一屋子的水壺了。」

    秦錚眼睛睜得老大,「原來姐姐你剛才看到了?我還以為你一直想著那個鄭公子的病,根本沒往這邊瞧呢。」一邊說著,一邊很高興地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來,歡喜道:「我們多久沒見過銀子了?」

    玉珠心裡有些發苦,暗暗嘆了口氣。她來到這個世界快十年了,從前偶爾看小說,只瞧見裡頭的穿越人士一個個混得風生水起,哪知道自己這麼沒用,靠著老本行也只能混個溫飽。不是沒想過學著別人發明什麼跨時代的東西出來,可是她一不會做玻璃,二不會化工,好不容易想起做個蜂窩煤吧,才發現這東西居然早就有了。

    「姐,姐----」

    玉珠猛地醒來,發現弟弟秦錚睜著眼睛直直地盯著她,「姐你怎麼又發呆了?」

    「什麼事?」

    「壺裡還有些水,你先泡個腳吧。」秦錚體貼地把她的洗腳桶搬到面前,將壺裡熱水悉數倒入,又舀了瓢涼水緩緩兌,不時地用手試溫。

    玉珠看著面前認真的臉龐,心裡有些感動。想想當初只知道哇哇大哭的小男孩,到現在聽話懂事的英俊少年,不枉她做牛做馬地帶了他這麼多年,總算是沒白辛苦。

    「阿錚啊,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麼事你拿主意就是,不用和我商量。」秦錚拎著水壺打了水放在煤爐上,頭也不抬地說。

    「我想送你去城裡念書。」玉珠道。

    「我不去,」秦錚一屁股在她面前的矮凳上坐下,不悅道:「我不去城裡,我要和你一起。」

    玉珠有些哭笑不得,「你都多大了,還這么小孩子氣。再過兩年就能去考科舉了,還老黏著我,羞也不羞。」

    秦錚臉上一紅,卻不鬆口,「我在家裡讀書也是一樣,四書五經我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不用先生教我。再說了,城裡的學堂,先生的束書極貴,還要吃飯住宿,我們家可沒那麼多錢。」

    玉珠指了指桌上的銀子,「你忘了方才顧公子給的診金了?你想想,我不過是開了個方子,他就給了二兩銀子。我若是能將鄭公子治好,他豈不是要給我二十兩。到時候還怕沒你讀書的錢麼。」

    秦錚嗤笑道:「你不是說鄭公子的病治不好麼?」

    玉珠訕訕地摸了摸腦袋,「雖說不能痊癒,多少還是會有所好轉的。想來顧公子也不會太小氣。」

    秦錚翻了個白眼,道:「反正我就是不去城裡,我不習慣吃外頭的東西,難吃死了。」

    玉珠嘆了口氣,「阿錚,姐也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

    秦錚低下頭,卻不說話了。

    睡覺前玉珠煮了碗薑湯,姐弟倆分著喝了。待玉珠洗碗的當兒,秦錚先爬到她床上去,等到玉珠回屋,他又趕緊從床上起來,笑嘻嘻地抱著衣服跑到自己屋裡去,一邊跑還一邊笑道:「快點快點,不然一會兒被子就不暖和了。」

    玉珠快步爬上床,窩進被子裡,溫暖的氣息殘存在被褥里,只覺得從腳到身上到處都暖洋洋的。

    小時候秦錚身體不好,整天整天地手腳冰涼。每到冬天的晚上,玉珠都會燒一大壺開水,兌在木桶里讓秦錚泡腳,然後就抱著他的腳睡覺。一直到兩個人慢慢長大了,分床睡覺後,秦錚就開始給玉珠燒水泡腳,給她暖被。

    有這樣一個親人陪在身邊,老天畢竟待她不薄的,是麼。

    由於前一晚睡得遲,玉珠第二日起床的時候天已大亮。套了衣服出來,只見秦錚正挑著水往院子裡走。

    玉珠打著哈欠道:「睡好了沒有?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若是睡得不夠,要長不高的。」

    秦錚無奈道:「姐,我都跟玉堂哥差不多高了。」

    玉珠嘿嘿地笑了兩聲,「男孩子長高些總不是壞事。」

    秦錚挑好了水,又到屋後菜園子裡摘了兩隻蘿蔔和一顆白菜,見日頭漸上,又進屋將柜子里的藥材拿出來曬。

    「阿錚你看看柜子里還有人參沒?」玉珠端坐在桌前,一邊畫寫著藥方一邊朝秦錚喊道。

    「沒了,紅參倒是還有兩根,就是太小。」秦錚翻開油紙包,裡頭果然只剩下兩根小孩手指那般大小的紅參。

    「那麥冬、枸杞、地黃、丹參、五味子呢?」

    「都有,不過枸杞不多了。姐,這是鄭公子的藥方嗎?」秦錚不知什麼時候忽然站到了玉珠身後,一臉探究地盯著桌上娟秀的字樣。

    「嗯,對了,我上次讓你收的銀杏葉都還在吧。」玉珠有些緊張地問。銀杏葉可是治心腦血管疾病的關鍵,只可惜這個時代的大夫們尚不清楚它的功用,因此藥鋪並無此售賣。至於玉珠家裡的銀杏葉,那還是她去年上山採藥的時候無意中在山谷里發現的一株銀杏樹上採摘下來的。當時只想著或許日後有用,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秦錚點點頭。雖然不知道那些樹葉子有什麼用,但既然玉珠鄭重其事地交代過,他自然一絲不苟地照辦。

    玉珠吩咐秦錚將銀杏葉碾成碎片,用細布包了一包,一同送到顧家莊園去。

    這回仍是顧詠接待的他們,態度十分客氣,見了碎成渣渣的葉片也沒有表現出很大的好奇,只吩咐下人給鄭覽送去。

    寒暄了一陣,顧詠見玉珠欲言又止,心知她有話要說,便笑道:「秦姑娘有話請直說。」

    玉珠面上一紅,低聲道:「不知公子府上可有上品人參,民女製藥……」

    顧詠會意,吩咐下人去庫房,不多時便取了幾棵人參回來。玉珠只看了一眼品相,就知道那絕非尋常藥鋪能買到的。

    「只需一棵就好。」雖然有些眼饞,但玉珠絕非愛貪便宜之人,只挑了一株中等個頭的人參做配藥用,餘下的悉數退還與顧詠。

    顧詠見狀,心中讚許。

    正待告辭時,門外有下人求見,進來後才發現是修文。卻是鄭覽派來致謝的,還特意封了賞錢。這回玉珠倒是沒推辭,笑眯眯地收了。

    沒過幾日,玉珠果然送了藥過來,共有三瓶,都用白色瓷瓶裝著,用蠟密封了,只在瓶身上貼了張小紙條,上頭寫著服用方法和忌諱,字體十分地不羈。鄭覽盯著看了半天,半晌才道:「這是那位秦大夫寫的字麼,倒是……嗯,龍飛鳳舞。」

    顧詠大笑。

    鄭覽是個瀟灑人,對著玉珠這麼個年幼的姑娘竟也十分信任,送來的藥和吩咐泡著喝的茶葉一天不拉日日服用著,倒是修文有些不放心,偷偷送了幾顆藥丸進京,請太醫院的太醫查看。沒幾日太醫回信,說是只瞧出了麥冬、五味子、人參等幾樣常見的藥材,其餘的卻是怎麼也辨認不出。

    修文愈加懷疑,就這麼提心弔膽地吃了約莫一個月,倒不見鄭覽有什麼中毒的反應,頭痛的症狀卻是有所緩解了。於是修文又高興起來,偷偷地跟鄭覽說道:「想不到那小丫頭還真有幾分本事。」

    鄭覽白了他一眼,責備道:「別小丫頭前小丫頭後的,若是被旁人聽到了,定要說我們侯府的下人沒規矩。」

    修文賠笑道:「小的不就是在少爺您面前說說嗎?」罷了又小聲嘀咕道:「實在不怪我,那小姑娘實在年幼得很,怎麼也不是個大夫樣。」

    鄭覽聽到此處,笑了一聲,問道:「你倒是說說看,大夫該怎麼模樣?」

    修文道:「自然是滿頭白髮,慢條斯理,說話前還得捋一捋下巴上的長須……」

    鄭覽笑著打斷道:「你才見了幾個大夫就編出這麼一套說辭。如今太醫院令許大人才不過四十出頭,烏髮如漆,行事果斷,說話做事雷厲風行,太醫院上下誰不服他。他若是聽到你這番言論,怕不要來找你麻煩。」

    修文「嘿嘿」訕笑了兩聲,不敢再言語。

    「要來找誰的麻煩?」顧詠忽然從門外鑽進來,一貫的笑容滿面。進了屋,也不用人招呼,自尋了鄭覽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又拿了茶壺給自個兒倒了一滿杯茶,送進口中。水剛入喉,就發現有些不對,劍眉微皺,問道:「這是什麼味兒?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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