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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03 作者: 風儲黛
    姬嫣伏在他背上,糊了泥巴的耳朵里所能聽到的聲音仿佛都放輕了許多。

    至於這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不想思考,也懶得思考了。

    她被洪流捲走,本來命懸一線,他救下她,她又欠了他一個人情。

    王修戈將姬嫣送上岸邊的石塊上,這時雨勢小了不少,他先將她放下,隨即蹲下來,托起了她的一隻腳:「這隻?」

    山洪咆哮而來的時候,她來不及穿鞋襪便跑了出來,想必是在水裡踝骨撞上了什麼硬物,又被水流漩渦撕扯,總之骨頭現在疼得厲害。

    不是右腳。姬嫣搖了搖頭。

    他便托起她左腳,骨頭一動,姬嫣霎時疼得眼淚都沖了出來。

    王修戈皺著眉,看向附近有無人煙,但只怕還遠得很,雨勢不停,山洪便不會止歇,來之前通知了各地州府嚴防春汛,但也恐怕是遠水難解近火,一時半刻他們來不了。王修戈看向姬嫣已經腫脹得如饅頭一樣的腳踝,道:「我先替你正骨,將腳踝固定起來,以免傷得更重。」

    姬嫣疼得厲害,怕他這個蹩腳大夫亂治病,啞聲道:「你行不行啊。」

    王修戈看了她一眼,像是語塞,但很快,他低頭脫下了自己的一隻靴子。那靴子看著比她腳掌長了寸余,式樣漆黑笨重,一朝下便倒出了許多泥水。

    姬嫣看著他居然要把他的靴子穿到自己身上便傻眼了,左腳也不顧疼痛了直往回縮,他的左手冰冷的手套刺激著她的皮膚,微微用力,她怕疼便不敢動了。

    只是心底愈發打鼓,「你、你要幹什麼?」

    王修戈道:「給你固定。」

    王修戈將他的長靴套在姬嫣的饅頭雪足上。靴子早已被泥水玷.污,裡頭都是沙子,姬嫣忍著那股不適之感,頭腦一陣陣發昏。

    王修戈終於誠實地告訴她道:「我不太會。」

    姬嫣霎時便睜大了眼睛。

    緊接著他又道:「你忍一下。」

    姬嫣怕了他,不敢讓他亂醫治,想說算了,驀地,被他扭住了腳踝,仿佛能聽見骨頭的脆響,一聲過後,姬嫣的臉色漲得紫紅,疼哭嚷了出來:「哇——」

    「阿嫣。」

    他語氣緩和地喚她。

    但是她是怎麼都哄不好那種,疼得眼淚汪汪。

    王修戈無奈了,「接好了。」

    「……」

    她不信他,低頭去看。

    雖然還不敢活動,那劇烈的疼痛過後,確實好了一些。就是這大夫真的好嚇人。

    他又抓住了她的外衫袖口,「你的腳要綁住,我撕一角下來。」

    姬嫣收了淚流成河的神通,點點頭。

    想著他這麼直接粗暴的人,一定很快便能裂帛了,結果竟在那扯了半天,右手也撕不下來,姬嫣想他明明是個左撇子,又看他左手,那銀色的手套底下不知藏著什麼秘密,就算這麼艱難也不肯動。

    姬嫣抓住了自己的外衫,小聲道:「我自己來吧。」

    他一滯,緩緩地撒開了手。

    姬嫣用了吃奶的力氣,將她外罩的衣衫扯破了,撕下長條來,問他夠不夠,不夠再撕。於是又撕了兩三條。

    她撕衣服確實厲害,他有些不敢看,讓她不用再扯了,便下手替他將布條綁在腳上。

    他穿的長靴是軍中所用,質地偏硬朗,是固定的好材料,就是比她的腳大了不少,需要廢不少力量才能拉緊。

    他又是個生手,在那琢磨了半天,讓她喊疼就說,他會下手輕點兒,結果她一路喊疼,將他弄得更無奈了,綁了不知多久才終於弄好。

    現在天已經烏漆墨黑,外頭下著雨,沒有地方遮雨,不可能席地而睡,王修戈環顧四野之後,起身,復彎下腰:「上來。這裡地勢低平,可能有人家,我帶你去找一找。」

    姬嫣信了他的話,反正也不可能繼續在這裡淋雨,何況還不知要多久雨才能停,便順從爬了上去。

    他將她背起來,趁著夜雨濛濛,往小路上涉水而去。

    這條路不知道走了有多遠,姬嫣渾身發熱,暈乎乎的起了困意,雨水打在臉上,濕冷濕冷的,卻澆不滅她的睡意,她真想好好地睡一覺,手臂從他的肩頭垂落了下去。

    「還有多久……」

    脆弱的時候,她說話的聲音帶著鼻音,又細小,仿佛在撒嬌一般。

    王修戈的腳步停了一停,回眸看向她,只見她的亂糟糟地混著泥沙的濕發垂落了一綹下來,貼著雪白的臉頰,她閉著眼睛,仿佛在沉睡,鼻尖微微翕動,發出咕噥的聲音。一路奔命的折磨,便仿佛都在這刻的心上成了濃得化不開的蜜。

    王修戈突然有些希望,這段路,沒有盡頭就好了。

    然而他只能安撫她道:「快了,我看到人家了。」

    「哦。」

    姬嫣心神鬆懈下來,心滿意足地睡了過去。

    第53章 投宿

    夜色漆黑的山道上, 雨霧朦朧間,一座燃著昏黃油燈的小屋在蜜織的雨簾里靜謐地佇立,猶如海市蜃樓般夢幻。

    看在近已在望, 實際上卻還離得很遠,王修戈腳下快了許多,背著姬嫣向小木屋走去, 沿途深深淺淺地踩著水,過膝蓋的水將他的褲腳已經全部打濕,濺起來的水花更是偶爾潑到身上,這輩子大約沒有這麼狼狽過, 好容易才停在了小木屋外,他伸手去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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