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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03 作者: 風儲黛
    她扭頭不顧,繼續往前走。

    她走,那人就如影隨形地跟著。

    她快他便快,她慢他也慢,始終保持著一定的間距,既不肯上前,又不肯被甩脫。

    夜風中送來寒梅的清香,不知不覺,她走到了那片梅林,只見月光朗照之下,花樹晶瑩,泛著清冷的霧光。

    姬嫣終於停了下來,她回頭朝他走了過去,王修戈便停了腳步,人立在牆角將她看著。

    那種示弱的模樣,真像是一個圈套。

    事實上,也就是一個圈套。

    姬嫣剛剛走近,打算說服他離開,「我妹妹走散了,我是要……」

    話音未落,人便天旋地轉,又讓他按在了牆根上,姬嫣真是惱火他時不時來這麼一下的幼稚行為,可面對著身前身份貴重動他一下不得的男人,她萬般無奈,慍怒也只能往下壓。

    「太子殿下,你要做什麼?」

    他沒做什麼,只是在月光底下,定定地看著她,呼吸微急,隨著呼氣噴薄出大量的酒味。

    姬嫣這時除了惱之外,心頭湧上了極度的不安:「你……你喝醉了?」

    男人不回答,只是專注地望著她。

    黛青色的屋檐瓦當,投擲下一片窄窄的影子,足夠將她窈窕勻亭的身影輕輕籠罩住。

    她在影子和月色之間,臉色半明半昧,猶如薄而白皙的瓷片。縱知道那是割傷人的利器,卻想教人撫一撫。酒壯慫人膽,他抬起了手,想要去遮住她側臉上那一角擾人的月光,仔仔細細地打量她。

    迎著微薄的光姬嫣看清了他的左手,銀色的手套將手完全地裹住了看不見五指,朝她碰了過來。

    但被姬嫣很快揮臂打掉。

    她終於忍不住爆發了,「走開!」

    姬嫣試圖去推他,但面對的猶如一堵牆,推在牆上的力道最後都反作用於己,自己被推得撞在了身後的牆上。

    「阿嫣。」

    王修戈輕輕地「嘶」了一聲,神色俱是痛楚,嗓音也啞得猶如一根斷了的弦。

    「我不想要別人。」

    只一想到,那種感覺騙不了人。

    他到現在都沒法接受失去她的這一現實。

    每當午夜,被夢境之中的支離破碎的片段驚醒,那種失去的茫然悔恨之感便一次更甚一次地折磨著他。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嚴重的時候,整整三日不敢合眼,怕面對夢裡那雙水霧蒙蒙的充滿絕望的美麗眼睛。

    姬嫣蹙眉道:「與我有什麼關係。」她記得自己說得很清楚,也很明白了,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他眼眸發紅,靠近了半步,垂落袖中的右手執著地拽住了她的一片衣角,輕輕一晃。

    「你還要我嗎?」

    第47章 太子殿下,請你自重。……

    被困在角落之中的姬嫣, 驟然聽到他這樣的話,雖然慍惱,卻也難掩震驚。

    震驚於, 原來王修戈,也會有這般卑微、低三下四的挽留之時。

    也許是他醉了,酒醒後便不會再記得這些話。

    其實這於她, 也不會再有什麼觸動。

    雲遮住了月光,周遭都是漆黑的,遠處隱約傳來湖水拍打堤岸的聲音。彼此禁錮的方寸之間,青梅釀的酸甜清冽的酒香隨著溫熱的呼吸, 一縷一縷地打在耳畔,擴散開來。

    王修戈貪婪地看著此刻幾乎是在他的懷抱之中的女子,留戀一般,無論怎麼看都嫌棄看不夠。直至一道清晰的裂帛聲響起, 驚醒了他的思緒。

    低頭看去, 姬嫣用一把不知道藏於身何處的匕首, 割斷了被他拉住的袖角。

    「阿嫣……」

    王修戈的眸中泛出愕然之色,被姬嫣毫不留情地一掌推開。

    他呆在了原地, 手裡拽著那幅破了的袖角,猶如一盆冰水從頭淋到腳, 麻痹了動彈不得。

    姬嫣終於找到了寬闊之所,一步踏出了他故意示弱的圈套, 回眸冷冷凝著他道:「我已經說了無數遍結束了, 絕非欲拒還迎,確實已經結束了,太子殿下,請你自重, 莫再做這種幼稚行徑。」

    「幼稚……」王修戈低喃,笑了聲,「你和他果然已經有了如此之深的默契。」

    他們會一樣地笑他,幼稚。

    是啊,重重阻礙下現在繼續這樣糾纏姬嫣沒有好處,借著酒氣裝醉也的確是幼稚,而他也不知出於什麼緣故,即便是這樣,被棄如敝履,還想抓著她不鬆手,執念著她能多看自己一眼。

    姬嫣不懂他在說甚麼,惦記著采采一個人失去了蹤跡,盼她莫在深宮之中走散了,急著離去,誰知她踏出一步,竟又被他橫臂於身前,拉回了角落。

    姬嫣低吼道:「放開我,我現在若是高聲喊叫,將人都叫來,於你我名聲都有損礙,太子你是一定要兩敗俱傷麼。」

    王修戈側身俯視著她的明眸,月光乍現,投落在她雪白的面頰上,濃密的睫羽猶如兩把灑上銀粉的小扇,他專注地看,低聲道:「阿嫣,為什麼,你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呢……要我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他語氣低回,近乎哀求,一個人在示弱的時候,太容易瓦解對方的警惕心,姬嫣著實沒見過他這樣,一時間也有點六神無主。知曉這個男人的可怕之處,她若是想逃,只要他不放,她根本沒有逃走的可能,就在這片刻怔忡間,他說著話,右手緩慢地沿著她的羅衣袖口下滑,直至握住了她的玉手,修長的手指摸索過那柄鋒利的吹毛斷髮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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