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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03 作者: 風儲黛
    「二哥。」

    王擎川喊了一聲, 便沒理會,繼續玩他的大馬。

    那伺候他的侍女卻皺眉將王修戈一把掀開:「走遠些。」

    元後生的兒子在宮裡不得寵,沒人待見,皇上也只當養了個廢物點心, 眼不見為淨罷了,這分給各宮的份例沒人敢中飽私囊,可每次只落到這位殿下的手裡的時候就只剩下一半兒了,他宮裡連細炭都沒有,挨了一整個冬日凍得滿手爛瘡皇帝也不是不知道,可皇帝說什麼了呢。何況淑妃娘娘剛剛入主端雲,汝南袁氏更是志氣高熾,侍女膽子大得很,背地裡竟敢對皇子動手腳。

    她將王修戈推了一跤,又連忙去扶他,「二殿下,您這般沖將上來,奴婢一時沒看仔細,沒摔著您麼。」

    王修戈被推得摔倒在地,茫然看了一眼那侍女,只覺得她臉上得意的神情醜惡無比,連過了十多年他夢中都記得一清二楚,不大愛說話的王修戈突然發了狠從地上蹭的爬起來,雙眸充血地瞪著侍女,咬牙用力朝著侍女的腹部撞了過去,硬殼腦袋渾如塊無堅不摧的玄鐵,撞得侍女「哎喲」慘叫,忙喚「小殿下」,便跌倒在地。

    聽到聲音的王擎川,一扭頭,只見母后身旁的侍女自己的乳母被撞倒在地,腰肢卡在了欄杆上,清脆一聲,像是斷了,霎時間他怒上心頭,也沒旁的傢伙,就抄起手裡的寶馬木雕重重地朝著王修戈的右臂砸了過去!

    霎時間,王修戈的手臂麻了半邊,他跌倒在地,臂上的傷口出血不止。

    那種痛楚,讓他清醒卻難忍,可王修戈硬是一滴眼淚都沒掉。

    直至這時候,伏海找了過來,將他背回了自己宮裡。

    伏海著急地尋太醫,太醫卻告知噩耗:「殿下……傷了經脈。這右臂恐難以恢復。」

    王修戈混混沌沌地躺著,聽到伏海急匆匆又問,會有什麼影響。

    而太醫的聲音猶在耳邊。

    ——殿下右臂將來只怕是會知覺遲緩,也不能用力氣了。

    自此以後,他習慣了用左手。

    求人莫如求己,求救不如自救。

    睡夢之中醒來,王修戈坐起了身。

    近來夢境時斷時續,均是一些浮光片羽,全然沒經歷過的事情,今夜,夢到的卻是十多年前的一件舊事。

    驛舍坐落在原野之中,時已入冬,北方的冬天乾燥而冷,連下起的雪都是乾澀的,靴子踩上去咯吱咯吱作響。

    屋內燃著未盡燭火,屋外響起了橐橐的靴子聲。

    「殿下。」

    樊江的聲音。

    王修戈一臂撈起落在腳邊的衣物穿在身上,咳了一聲,為自己披上走到了書案後,坐下。「進來。」

    樊江推門而入,隨即便又關上,「帽山上的遺蹟都已經清理出來了,柳崇白切腹自盡,留下了一堆從大靖搜羅來的文字典籍,主要是農經、藥經、天文經這些,看樣子,他一直和東瀛那邊有聯繫,打算竊取我中原的文書典籍為己用。對了,末將還找到了這個。」

    他從懷裡摸出一張揉得皺皺巴巴的密信。

    王修戈右手接過,向下抖落展開。

    這密信之上,沒有任何文字,只是一幅人像畫。畫上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王修戈收了畫紙,咳了聲道:「看來孤所料不錯,是有人指使,同時收買了他們。」

    余氏獄中自盡,柳崇白切腹自盡。

    看來背後之人將他們的把柄拿得很死,讓他們寧可選擇死亡,也要為其達到目的。

    思緒起伏間,忽聽得門外傳來一道女子柔軟入骨的嗓音:「殿下,您餓了麼,我見您屋子裡蠟燭還燒著,奴婢進來了……」

    不等王修戈回答,連樊江也是一驚,緊接著那門就推開了,只見一娉婷裊娜的女子,手把燭盞而入,她身著藏紅團窠對鵲紋薄羅訶子,外罩灑金翎紋的鵝黃紗衫,素紗朦朧間皓臂如玉,更添媚態。她蓮步輕移,一手把燈盞,一手端著一疊糕點,向王修戈書案而來。

    「驛丞讓你來伺候孤麼?」王修戈不快地皺眉道。

    先前進驛站休息時分,那驛丞便嘴臉怪異地向王修戈吐露,定好生伺候著殿下,語氣輕佻至極。

    當時王修戈沒放在心上,但現在看到這個女人,他懂了。

    這些年他常在外征戰,或是馬蹄之下行走四方,落腳之時總不乏有自作聰明的人試圖用一些伎倆上趕著巴結。

    那女子將燈盞與糕點放下,垂眸嬌羞頷首,頭上簪著的步搖沙沙晃動。「是,殿下,更深露重,您還伏案,難免傷了眼睛,不如早些更衣就寢,奴家伺候著殿下。」

    她說著,便將身騰挪,不著痕跡地將礙事的,打擾她和太子親近的樊江扭腰撞開,樊江滿頭霧水敢怒不敢言,那女子朱唇輕抿,嫣然含笑,伸出柳條般的臂膀便要摟抱王修戈。

    「樊江!」

    樊江令行禁止,剎那出劍,只見寒光閃動,那冰冷的劍鋒便抵在了女子胸前。

    女子花容失色,差點打翻了蠟燭,哆嗦道:「殿、殿下……」

    她只是想為他紅袖添香,好好伺候著太子,不曾想他竟叫手下人亮出了兵刃,女子嚇了一跳,再也不敢說要靠近。

    王修戈後仰的身子慢慢坐直,嫌惡地皺眉道:「樊江,將她丟出去。」

    「是。」樊江可沒那憐香惜玉的鐵漢柔情,一根根鐵管似的手指將那女子胳膊掐住,幾乎掐出淤青來,女子哎喲呼痛不止,被樊江硬生生大步拖了出去,一支步搖掉落在地,磕散了幾枚魚眼大小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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