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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03 作者: 風儲黛
這一次,終究是沒有人來救她了。
姬嫣就此沉默下去。
滅頂湖水將她吞噬。
「女兒!」
姬嫣猛地坐起,隨著突然地起身,帶動起額頭一片劇痛不止,林夫人握著姬嫣的小手,滿面愁容地喚了她一聲,身遭立刻響起了謝天謝地的聲音。
林夫人摸摸姬嫣綁著繃帶的小腦袋,道了聲「阿彌陀佛」,埋怨道:「呦呦,你是傻了麼,平白沒事地竟往那柱子上撞!你要是撞出什麼好歹來,你叫為娘的可怎麼活!」
熟悉的絮叨充斥在耳邊,姬嫣愣愣地轉過面來,定睛一看,竟是母親,活生生的母親!
母親就在自己的面前,不再是夢裡的棺槨一具,姬嫣眼眶一熱,再也忍不住,朝著林夫人撲了上去,「娘!」
林夫人還道姬嫣這是魔怔了,畢竟人好好地,誰會往那柱子上撞,這兩日急得她下令將角樓前的那抱廈都拆了,太子身邊那個方士薛道人說,太子妃這是迷魂入怔,只要拆除了那幾根樑柱就好了。
倒是所言不虛。
胸前的衣襟竟被女兒頃刻間湧出的淚水打濕,林夫人既驚訝,又心疼無比,連忙抱著女兒柔聲安慰。
姬嫣哭了一陣兒,將心中的委屈、痛苦一股腦宣洩乾淨,略略地緩過了神:「娘,您……」
前世里為何想不開。
但這話姬嫣沒敢問出口。
哥哥的死或許是天大的打擊,但她的母親一向溫柔且強大,再大的風浪都經歷過。姬嫣不敢問,倘若說出自己一覺夢到了這麼多荒唐事,說不準真被母親視作魔怔了。
她只好旁敲側擊地道:「哥哥在驍騎營,這個月回來過麼?」
林夫人搖頭道:「他啊,成日裡不著家的,現如今你和太子成了婚,他那驍騎營和太子的玄甲軍打招呼就多了,說是近兩日倭國在海邊搗亂……」
說到這兒,林夫人暗暗皺了眉頭:「我瞧這太子,雖人算是正派,可當時你人都撞到了柱子上,當場就昏迷了過去,他也不在你跟前守著,待了不到一個時辰,一聽說松江海域出現了倭人劫掠的事,立馬就趕過去了。倘若不是薛道人說你這病症不重,有法可解,娘是不肯輕易放他離去的。女兒,你在東宮,可是真的沒有受過什麼委屈麼?」
姬嫣沒想到繞了一圈,母親又將話題兜到了自己身上。
想起夢境之中親身所歷的一切,只剩下黃粱夢醒滿目荒唐,說什麼委屈不委屈,是她作繭自縛罷了。
「太子,自是有他的事情要做。」姬嫣垂下眸,還是不想談他,只是忍了許久,抓著林夫人的手倏然收緊,「只是女兒發現,女兒可能真的勝任不了這個太子妃。」
林夫人一愣,就在這個時機,姬嫣望向她,小心地問:「母親,倘若女兒想與太子和離,能怎麼樣?」
姬家是大家族,姬嫣更是烈帝欽點的太子妃,雖然有王修戈承諾在前,但姬嫣自己知道,想要和離談何容易?
她不能不顧及父母的意願。
林夫人確實吃驚:「女兒,你怎的突然起了這個念頭?」
其實林夫人早有揣測,太子成婚沒三天就外出監視河間疫情,一晃就是大半年,對女兒可能確乎沒什麼感情,但前日裡他來時,林夫人與太子交談過幾句,見他言辭之間對女兒姬嫣有許多維護之意,放心了幾分。這會女兒又說要和離,是怎麼一回事?
姬嫣失笑,「不是突然起念,母親,在太子殿下的東宮,有一個人,有兩盆花,是誰也動不得的,女兒就因為那兩盆花,曾被關了一個月的禁閉。這就是太子那位心上人當年遺落在東宮的,如今她走了十年了,這十年裡,太子從未有一刻放棄過尋她,而且,就快要尋到了。母親,女兒從小奢望一心一意的情感,實在不想當別人的退而求其次,現在我還是只是太子妃,還可以退步,所以女兒想和他和離。」
林夫人聽完姬嫣的話,卻陷入了短暫的恍惚之中。
姬嫣一陣驚奇,林夫人扭頭對葉芸娘等婆婦們道:「都下去,讓我與呦呦單獨說上一些話。」
很快屋子裡的其他人都出去了,林夫人握著姬嫣的小手,垂下面容,支起一朵蒼白的笑容:「呦呦,娘這一輩子,實在……早就沒了什麼指望,只盼著你和你的哥哥能好,卻沒能想到,將你送入東宮,是將你推進了火坑。既是這樣,必須與太子和離。」
林夫人口吻堅定,姬嫣感激且震驚。
「娘,您這是……」
「呦呦,你還不知道,采采的母親余氏是如何進的門麼?」
姬嫣呆了一呆。
林夫人語重心長,提起來早已沒有半點脾氣血性。
「當年,我初嫁你父親,他還不是如今的姬相。我與你父親,算不得琴瑟和鳴,但總算相敬如賓,我為他生下一子一女,在姬家有著主母的地位,可是,好景不長,終有一日,教我發現了他藏在金陵的外室,那便是如今的余氏。待我發現之時,余氏已經懷了孕快要臨盆了。我當時迫不及待地去問你的父親要一個解釋,而他卻告訴我說——」
當年,尚是青年的姬昶,用斬釘截鐵、百折不回的語氣,告訴她:「我本來也是要尋機向你說的,既然你發現了,那便告訴你吧,余氏是我的外室,她的孩兒亦是我的。夫人,請你儘快通融宗伯,將余氏納入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