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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59:03 作者: 風儲黛
    在姬嫣的印象當中,似乎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就連有著「九原第一公子」之稱的蕭也哥哥,都有所不及。

    沒想到傳聞中的擅征伐,討逆賊的太子,會是這麼一副積石如玉的好樣貌。

    「殿下。」

    姬嫣脫口而出,實在是情不自禁,也不知怎的就喚了一聲,這一聲聽上去,十分像是催他就寢一樣。

    話出口,她就悔得差點兒咬了自己的舌頭。

    「嗯。」

    男人的聲音仿佛從鼻中發出來的,他的臉色始終冷漠,看了一眼她,便也似乎覺得沒甚新奇,並不為所動。

    過了許久,約莫也是覺得,新婚之夜,與這女子在這大眼瞪小眼,終歸不是辦法,他皺起了眉。

    「想太子妃一路車馬勞頓,才入金陵便與孤成婚,勢必身體乏累,歇了吧。」

    見她頭頂著一頂璀璨得晃眼的鳳冠頭面,眉宇間的皺褶更深了,隨手便替她將鳳冠抓了起來。

    誰知那冠冕上幾根鳳簪是別進她的髮髻裡頭的,隨著王修戈這麼毫不解風情的一扯,差點兒沒將姬嫣的一層頭皮給揭下來,她吃痛地呼了一聲,不敢大聲,咬牙暗暗忍著,眼淚都快衝出來了。

    王修戈看了一眼,自己隨手取個帽子,居然將她盤成一坨的頭髮全部扯壞了,沒想到婚髻如此繁瑣,真是麻煩。他隨手將鳳冠拋到一旁,對姬嫣道:「好了,脫了履,自己滾到裡邊去。」

    姬嫣更是愣住:滾?

    是她太醜,初見殿下就厭惡她了嗎?

    她久久不動,王修戈更是心下煩躁。

    他早知道娶妻是件麻煩的事情,尤其在身不由己的帝王之家,連娶誰都不由他自己,但他接受了往東宮擺上一件花瓶,最好這花瓶得乖乖聽話,譬如,他現在累了,想要歇息,讓她滾到裡邊,把外間的床位讓出來。

    這女人像是耳朵不好使一樣,居然屁股都沒有挪一下!

    難道他是娶回了一截木頭樁子嗎?

    姬嫣卻望向了王修戈身後,那鋪著花草暖生雀鳥擺尾團紋錦緞的桌案,上邊還放著一壺酒。

    她想提醒王修戈,在新婚之夜,還有夫妻同飲合卺酒,象徵著夫婦從此合為一體永無分離,可是她幾次三番欲言又止,一碰上王修戈明顯帶有沉鬱不耐煩的目光時,她就生生地忍了回去,不敢再說了。

    「殿下,我……我歇了。」

    她彎下腰,在王修戈看來,仿佛終於反應過來了一樣,慢慢脫下自己的鞋履。

    他就站在床邊看著她,像是想不通,她一個姬氏女,才名在外,怎能如此駑鈍一樣。

    姬嫣將自己的鞋襪除去,便朝旁躺倒下來,默默地順從了他的話,滾向裡間。

    她那身累贅的大紅吉袍壓在被褥底下,紅得太過刺眼,且她人在裡邊,這衣裳卻幾乎已經垂落到王修戈的腳邊。

    王修戈彎腰,將她的衣裳外袍從身後一把扯落了,姬嫣受了驚,也不敢回頭,只是緊緊抱住了臂膀。

    王修戈道:「衣裳礙事,替你脫了而已。」

    姬嫣半個不是都不敢說,心涼而害怕地閉上了眼睛,可是睫毛不停地顫動。

    之後,便是寬袍落地的聲音,身後柔軟的床褥有所塌陷,躺上了一個人來。

    夜色偏涼,月迷樓閣,霧失星辰。

    屋內只有魚油蠟燭靜靜地燃燒,不知時辰,也聽不到聲音。

    王修戈仰躺而下,閉上了眼睛。

    與過往那些金戈鐵馬,只能抽空得以喘氣的時日不同,當新婚之日,夜闌人靜之時,他想到的卻是當年幽暗隱晦的一段過往。

    那段過往裡藏著一個人,儘管面容已經模糊,但那時,他對她承諾過,將來想要娶她為妻。

    而現在,她已經死了,他也娶了別人為妻。

    王修戈難以入眠,可正當他抬起手,試圖平復揉捏眉心平復潮湧的思緒時,就在他的身側,他聽到了一道抽泣聲,

    很短,也很輕,一瞬就消失了。

    但是常年習慣了戰場殺機四伏的王修戈,有一種被細小微末聲音驚起的警覺,他當下轉過了身,手掌鉗住了姬嫣的肩膀。

    「太子妃。」

    他沉沉地道。

    姬嫣的身體在他搭上去的一瞬間,僵硬如鐵。

    王修戈用了些力道,將她的肩膀握住,將她轉過來。

    這一看之下,連他也禁不住有些吃驚,燭火未滅,他清楚地看見她滿臉的淚痕,暈花了鮮艷的紅妝,模樣淒悽慘慘,楚楚可憐,就好像他這個負心漢新婚當夜就干出了什麼勾當一般,著實令他又費解又惱火。

    「哭什麼?」他壓低聲音,有些不耐煩,粗糙的拇指毫無溫情地朝她的眼皮颳了過去,擦掉眼窩底下的淚珠,見她不答話,臉色便愈加難看了幾分,「孤問你,大婚之夜,你哭什麼?」

    姬嫣方敢哆嗦著身子,抽噎著道:「殿下也知,今夜是殿下與我的大婚之夜,可是、可是殿下來到寢殿之中,不與我同飲合卺酒,也不與我行周公之禮,就……就讓我脫了鞋襪,分頭而睡。殿下,你可知男子這樣,是對新婚妻子多大的羞辱麼?」

    王修戈一愣。

    他實沒有想到,不過區區一盞水酒而已,她就能扯到羞辱不羞辱的。轉念又想,她河東姬氏想必臭規矩極多,且這種百年士族,最是愛將自己的臉面凌駕於王權之上,這女子看似示弱,實則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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