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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7:07:33 作者: 明桂載酒
    十四歲時他被宋耿推推搡搡地拎進這宅子,只覺得這宅子巨大,進去之後的天井也很大, 看不到盡頭, 宛如能將他吞噬的血盆大口。

    他走在其中, 孤立無援, 慌張無措, 看不到天光。

    但現如今他站在這裡, 再朝這宅子看去, 卻只覺這龐然大物不知何時就已經變得渺小了起來。

    大廈將傾, 垂垂老矣,在他面前就只不過是一棟普普通通的、只不過占地面積較大的建築物。

    還沒進去,裡面就傳來宋耿的罵罵咧咧, 客廳的東西被砸了個稀巴爛, 二樓欄杆都被拆了, 宋耿聽見院子裡的動靜,從二樓沖了下來,一隻裝著沸騰開水的琉璃花瓶猛然被從樓上摔了過來:「畜生, 你這畜生!」

    宋初白一側身,他身邊的人迅速擋在了他身前,幾個駐守在客廳的保鏢也立刻上前將宋耿摁住。

    但宋初白脖頸旁邊還是被劃破了一點。

    他面無表情地摸了摸脖子,看向一個手被開水潑到的保鏢:「趕緊去用涼水沖一下。」

    「謝謝宋少。」那保鏢感激地道。

    其餘幾個保鏢逼迫著宋耿腦袋朝下,靠近不了宋初白半步:「宋先生,我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

    宋耿被摁得脖子上青筋畢露,臉部充血:「養你這麼多年真是養虎為患,早知道當初你還在你媽肚子裡就應該讓你媽一屍兩命!老爺子死了你就開始無法無天了,對別人下手也就算了,我可是你親老子!你居然也對我下手!」

    比起一個月前,宋耿明顯消瘦頹廢很多,頭髮變長了鬍子也沒刮,兩隻顴骨凹陷下去,看起來人不人鬼不鬼。

    他在保鏢手中掙扎,活像只瀕死的魚。

    宋初白任他罵,臉色平靜地站著,也不去管脖子上的傷口,從身邊的人手中接過來幾份文件,翻了翻:「你還不簽?」

    宋耿猛地往他身上唾痰,不過還沒唾出來,就被保鏢扼住了喉嚨。

    宋耿從喉嚨里擠出聲音:「你他媽做夢!我就不信你能弄死我!整個宋家都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了你還覺得不夠?還非得把人往死路上逼。宋建楠和宋楊是不是先後被你送進了局子裡?!他們是你堂兄弟,你趕盡殺絕?」

    「趕盡殺絕。」宋初白面無表情地咀嚼著這四個字。

    「拜你所賜,我從十一歲開始,進入到宋家人的視野當中後,光是莫名其妙的車禍,就經歷了不下四次,到底是誰趕盡殺絕?」他扯起唇角,覺得十分可笑。

    「你當初三天兩頭來找我幫你,目的不就是將姑姑和二伯從那個位置拉下來,獨占宋家財產嗎,我現在幫你做到了,父親,你又生什麼氣呢?居然還對我假惺惺地說我趕盡殺絕?你真的在乎他們的性命嗎?」

    「求饒便求饒,不要說些令人作嘔的話。」

    宋耿氣得講不出話來:「他們也就罷了,我是你親老子!不管怎麼說你身上也流著我的血!你就這麼對我?」

    宋初白眼神猛然變冷,宋耿的這句話這一瞬間讓他幾乎有些想要弄死宋耿。

    流著宋家人的血,骯髒又卑鄙,是最令他自我厭惡的一件事。

    他甚至不會去奢望出生在曲家或者顧家,亦或是邴辭家,擁有正常一點的人生。對他而言,即便是當年沒有被宋耿帶回來,而是跟著淪落風塵的母親繼續東躲西藏,他都會感激老天。

    他定定看著宋耿。

    這眼神令宋耿心中生怵。

    但幸好宋初白並沒做什麼,他微微一笑,將沙發上的碎片拂下去,坐下來,對宋耿道:「好啊,既然你是我親老子,那就把文件簽了,就當是送我的二十一歲生日禮物。」

    繞來繞去,還是股份轉讓書。宋初白現在在宋氏的股份已經一家獨大,他還要斬草除根,消除所有的後患。沒了宋家的財產,宋耿就完全淪為廢人了。

    宋耿簡直快氣瘋了,他拼命掙扎,像得了狂犬病一樣,往日威風盡失:「畜生,你不會有什麼好的報應的!」

    宋初白笑得很好看:「我不信這個。」

    一旁的摁住他的保鏢對宋初白陳述道:「宋少,這陣子按照您的命令,他沒能離開這裡半步。但是這兩日他開始絕食相逼了,我們怕出什麼問題。」

    「能出什麼問題。」宋初白揮揮手,身後有兩個人忽然走過去揪起宋耿的腦袋:「我十五歲就能被他關起來幾天沒飯吃,他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餓幾天,死不了。」

    那兩個人忽然抓住宋耿的右手,強制性地將他的右手按到桌子上去。

    有人遞過來兩樣東西,放在桌子上。

    左邊是簽字筆,右邊是一把能切斷手指的刀子。

    宋耿方才還在叫罵,見到這一幕,臉色一剎那煞白,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宋初白,有那麼一瞬間,他不認識這個兒子了。

    「看我幹什麼?」宋初白靠在沙發上,低著頭,懶懶地劃開手機屏幕:「選一樣。」

    宋耿脊背爬上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聲音里發著抖:「你,你干不出來這種事。」

    「我幹得出來。」宋初白玩著手機:「你記得十四歲那年我逃出去的那次,你對我說的什麼吧。」

    宋耿記得。當時他厭惡這小子,因為這小子過於沉悶陰鬱,低著頭一聲不吭。再加上他是被宋初白母親下了藥,才被攀了高枝,非常厭惡那個女人,連帶著也就厭惡生下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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