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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6:44:40 作者: 李子謝謝
他坐直了身子,道:「婉妹,過來坐吧!」
唐婉輕輕地走到榻上,這張楊妃榻用了上好的檀木,又鋪了極絨極柔的毛毯,坐在上面,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艱澀的春寒。
「青碧怎麼沒給夫君上茶?爹爹從杭州寄來一些白毫銀針,喝了清心潤脾,養肝護腎。」唐婉悠悠道來。
趙士程笑道:「白茶傷胃,你一直以來身體虛寒,還是喝些紅茶好。」
「那整好白茶就泡來與夫君喝。」唐婉說著就讓青碧上了一盞白毫銀針,和一盞鐵觀音。兩杯熱茶,各取所需,各自品呷。
喝了一會子茶,暖閣里靜得聽得見針兒落地的聲音,趙士程放下茶盞,摸著鼻子清咳了咳,笑道:「婉妹可會為白日裡我沒有答應母親的提議而惱我?」
「原就和夫君商量好的了,等圓儀肚裡的孩子生出來,再做計議,是婆婆替我心急了。」唐婉不溫不火,不疾不徐,言談舉止越發像畫上的人,絲毫都不真實。趙士程有種想伸手抓卻抓不牢的感覺。
「你別怪我就好,你知道悠悠生這一胎不容易,鬼門關里走了一遭,我不好奪她心頭肉。」
唐婉微微一笑,道:「夫君多慮了,全憑你做主。」
趙士程握了握自己的手,總覺得暖閣里空氣微恙。見趙士程有些坐立不安,唐婉便道:「天色已晚,夫君該去如意軒歇下了。」
趙士程一聽這話,就咬住了自己的唇,許久他目光里含著一絲愁悶,失落道:「你總是這樣溫婉得體的模樣,我覺得你離我好遠啊!」
唐婉啞然失笑,正要說話,卻聽趙士程突然道:「今天我見到陸遊了!」她立時一顫。
第六十七章 別樣夫妻
唐婉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惶落在趙士程眼裡,就像生生揉進了一粒沙子,硌得他眼眶發脹,心裡煎熬。只聽唐婉神色一凜,便換上了一臉冰霜,冷冷道:「你突然提起他做什麼?」
「為什麼不能提?你若已經忘記他這個人,又怎麼會在意我提起他來?」趙士程衝到唐婉跟前去,雙手重重握住她的肩膀,有潮濕的霧氣自眼底升騰起來。
唐婉與他四目相對,一時不知何言以對,只得轉過身背對著他。趙士程有種種挫敗的感覺在心頭漫遊,他頹然地垂下自己的手蹣跚地走出婉心閣,站在婉心閣院門口,抬頭看著「婉心閣」三個字,趙士程苦笑起來,一顆滾燙的淚水滾淌在面頰上。婉心閣,婉心閣,住在婉心閣里的女人早就沒有了一顆愛人的心,她的心留在了陸府,留在了陸游身上,這趙府的高牆大院鎖住的不過是一個虛妄的軀殼而已。
唐婉追出了暖閣,倚在暖閣門口,看著洞開的院門迎著一條石子小路,趙士程就在那條小路上趔趔趄趄地走遠。淚水再也忍不住從眼裡滑落。青碧拿了件披風兜住唐婉肩頭,憂傷道:「這是何苦來?這是何苦來?小姐,你至於這樣對待公子嗎?這樣的精神折磨恁誰都受不了,何況一個愛你這麼深的公子?」
唐婉搖著頭,像一枝風中帶雨的花枝弱不禁風,喃喃道:「青碧,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明明愛著公子的,你為什麼不肯說出來?」青碧鬱悶。
唐婉看著青碧一臉懵懂與焦灼,話到嘴邊卻只是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她的苦楚誰人能解啊?
趙士程一路暈頭轉向、跌跌撞撞地走,他所能去的不過是綠綺軒罷了。春夜,露似珍珠月似弓。趙士程進到悠悠房裡時,吱吱正抱著孩子給悠悠逗弄,可愛的小男孩發出小嬰兒特有的呼聲,逗得二人哈哈大笑。見趙士程進來,悶悶不樂,鬱鬱寡歡,悠悠朝吱吱努了努嘴,吱吱便抱著孩子出去了。
悠悠往床的內側挪了挪身子,再拍拍自己騰出來的空位,笑著招呼道:「坐吧!」
「晚上可以躺這裡嗎?」趙士程訕訕的,看著悠悠的額頭上纏著月子中才戴的抹額,煞是滑稽,雖然心情不好,也不好意思地笑將起來。
悠悠瞭然,便道:「你不嫌我沒有洗澡身上臭,你就儘管躺著唄。」
趙士程立即孩子氣地笑著,一骨碌上了床,鑽進悠悠的被窩裡,悠悠有些羞赧地靠在他懷裡,問道:「我身上很臭,對不對?」
「不是很臭,只是多了母親的味道。」趙士程伸手捏捏悠悠的鼻子,悠悠笑著拍開他的手,從床頭拿出一疊宣紙,每一頁上都工整寫了一個名字,趙士程細細看去是趙文英、趙修儒、趙雁泓、趙若帆……
趙士程指著那個「趙修儒」道:「就這個名字吧,咱們的孩子就叫趙修儒。」
悠悠莞爾一笑,擱下取名的宣紙,依偎在趙士程懷裡,試探著問道:「是吃了婉姐姐的閉門羹,還是圓儀的閉門羹?」
「你猜!」趙士程心裡悶悶的。
「婉姐姐。」
「你怎麼知道?」趙士程驚奇地抬起頭來。
悠悠淡然一笑,「我和圓儀豈能入你的心這麼深?愛一個人得不到回應,這是你心裡最痛的殤,除了婉姐姐,還有誰敢給你臉色看?圓儀對你,我是不知,單我對大哥哥,恨不能像小狗兒一樣圍著你轉,像影子一樣跟著你,沾著你,讓你永遠也甩不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