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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6:44:40 作者: 李子謝謝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趙士程問。
「沒,沒有。」溫圓儀將銀耳蓮子羹放到案頭,就轉身退下。趙士程盯著她的背影上下打量,終於發現了異樣,他喊住她:「圓儀……」
溫圓儀轉過身來看著她的主子,只見趙士程大步走到她跟前,將她往椅子上一放,便提起她的腳,脫了繡花鞋子,一隻纏足就呈現在他面前。
「很疼,對不對?是誰要你纏足的啊?」趙士程蹙著眉頭問。纏足從北宋到南宋已經大肆盛行,本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女子為了取悅男子,男子為了賞心悅目,於是便有了纏足這樣不人道的現象發生,只為了三寸金蓮將來能花枝招展,但是圓儀還是個孩子,看著那剛剛纏上的小腳還沒長完全就要畸形,趙士程滿心不忍,他抬眼問圓儀,「是老夫人要你纏足的,對不對?」
圓儀點頭,靜靜地,隱忍著腳上傳來的疼痛,道:「夫人說現在疼一點沒事,長大以後就有一雙漂亮的玉足,可以討公子喜歡。」
「暈哪,娘這是搞什麼?不要纏足啦,你不用三寸金蓮,公子也會喜歡你的。」趙士程說的「喜歡」其實是哥哥對妹妹的那種,他本就是個心性寬厚的人,圓儀又是他自己領進府來的,更兼悠悠失蹤,圓儀和悠悠又年齡相若,他更是把對悠悠的喜愛之情移情到圓儀身上。而圓儀雖然小,卻通透早熟,對於老夫人將她放到趙士程房裡的用意約摸能知道,再加上明月幾個大丫頭交談時的話外之音,她幼小的心裡早就對自己的前程擔負了沉重的壓力。幾年以後,她一成年,就是這趙府內的一個小妾了。關於妾,圓儀心裡是有陰影的,從小到大,她看過很多關於妾的悲慘生活。想到此處不由心生惶恐,忽而想起趙老夫人的話來:「公子既然對你有恩,就是你的再生父母,從今以後,你心裡眼裡只能有公子一人,把公子照顧好來,前塵往事盡數忘了吧!」
「圓儀,你怎麼了?真的很疼嗎?」趙士程盯著圓儀慘白的小臉,心裡更不忍了,他哪裡揣度得出小女孩的心思,他只以為她面無血色是纏足疼的。於是他快速解了圓儀腳上的布條,給這一雙小腳小心地穿上鞋子,然後柔聲問,「好些了沒,小丫頭?」
圓儀盯著眼前英俊帥氣又溫柔貼心的趙士程,心裡是滿滿的溫暖。「公子,謝謝你,只是老夫人那邊……」在這豪門府邸,她只想平安度日,不想開罪任何人,她不想再過和父親漂泊無定的日子,她不過是個未成年的小孩,飢不飽餐的生活令她心有餘悸。
「娘那邊,我去說,你是我屋裡的人,你的事情我做主!」趙士程笑著摸摸圓儀的頭,拉了她的小手走到書案前,道:「來看看公子今天做的畫。」
圓儀的目光落在書案的那幅畫上,趙士程是個才子,文章寫得好,書法好,沒想到畫也畫得好。畫面上一片田園風光,茅屋竹舍前站著一老一少,老婦人鶴髮童顏,神情自若,小女孩天真可愛,一臉笑容。
「她們是誰?」圓儀問。
趙士程抿唇而笑,這畫上的內容是他的美好祝福與希冀,他希望失去音訊的李悠悠離開梨香院這種腌臢之地之後,真的是如他猜測的那樣跟著李清照學書習文,過雲淡風輕的田園生活。那樣,他懸著的一顆心也好安下來。「畫面上這個老婆婆呢,她可厲害了,是位大才女,改天公子我找點她的詩詞給你讀。」
「可是,不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嗎?」圓儀輕輕地問。
趙士程玩味地看了她一眼,道:「雖然你比這畫面上的小女孩年齡大不了多少,但是你倆的性格完全不一樣。她有時候看起來很執拗,但有時候又很勇敢……」趙士程的眼前浮現出夜半時悠悠站在陸府門前的樣子,夜深人靜,她一個小丫頭居然敢獨自夜行,嘴邊便不自覺流露了笑意。
圓儀畢恭畢敬地站在書案邊,聆聽她家公子的訓示,靜靜地隱忍地問道:「那公子眼中,圓儀是什麼樣子的?」
趙士程側頭瞥一眼溫圓儀小大人一樣逆來順受的架勢,笑意更深了,「你啊,太懂事,太溫婉,太早熟了。如果悠悠沒有離開山陰的話,我倒是會把她帶進府和你作伴呢!」
到時候老夫人也會把她收在公子房內,只等一長大,就給公子你做小妾。溫圓儀在心裡想,卻並不敢說出來。她只是乖巧地低著頭,雙手扣著放在胸前,一副知書識禮地得體模樣。
趙士程道:「圓儀,在公子跟前你不必這樣拘謹的,有時候你越是想謹小慎微,就越是容易出差池。而且,你還不過是個孩子,就要表現出孩子該有的天真爛漫,不必這樣過早地進入大人的世界。」
趙士程是好意,而圓儀心裡卻格外悲愴,這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富家公子,你怎麼懂我為什麼會過早就進入大人的世界,是生活的逼迫,自懂事起就遭遇了生活的種種變故,從富家小姐到落難千金,她看盡人間世情冷暖,哪裡還能像普通孩童可以不知所謂地單純天真?
見溫圓儀沉默著,趙士程覺得寡淡無味,這溫圓儀就像一塊木頭,雖然美,卻冷冰冰的,毫無生趣可言,此時此刻,與他站在一起的,若是李悠悠,那麼他們這番談話該會多麼活潑有趣,她會一口一個「大哥哥」叫得歡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