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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6:39:50 作者: 天下歸元
好一會兒,意識才緩緩恢復,鼻端嗅見濃郁的血腥氣,睜開眼睛,迎面就是一隻斷臂,正抵在他鼻尖。
容溥心中暗嘆一聲。
果然。
蕭立衡在這關鍵時刻,帶著不算很多的人,敢於不躲不藏,反而帶人大肆搜索,行事囂張,必有仗恃。
仗的是無邊的狠毒,和來自遼東支援的重型弩弓。
遼東擅長煉鐵和武器,礦產資源也豐富,擁有許多大乾沒有的礦產,所以重型武器,一直比大乾強。
至於這樣的東西,怎麼進來的,想必就是在商戰過程中,趁大批貨物吞吐於盛都的時機,拆分偷運進來的。
他帶來了人質,蕭立衡就當著他的面射殺人質。
哪怕那是他的親子侄。
如果不是被人擋了一把,死的人還有一個他。
有人奔來,將他扶起,容溥一身狼狽,不斷咳嗽,低頭看了一眼。
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護衛,從小看他長大,他一直喊叔的那位。
撲在他身上,代他被炸得四分五裂。
容溥只看了一眼,就抬起頭。
他甚至沒有去看那囚車。
不用看了,勁弩重箭,將那些蕭家子弟串成了一串螞蚱,然後爆炸。
慘不忍睹。
監生們也傷了好幾個,臉上難免驚慌之色,但沒有人後退,國子監祭酒孔萬良原本被容溥堅持留在最後,此刻奔了上來,一把拉住容溥,道:「你受傷了,快退下去,接下來我來!」
原本在側方掠陣的沈謐也奔了來,臉色蒼白。
蕭立衡的狠辣,給了大家太多的震撼。
容溥輕輕撥開孔萬良的手,道:「請祭酒攜學生們退後。沈兄,你也是,不要讓策鹿的人上前。」
「容院長!」
「祭酒,帶學生來靜坐,本就不是為了阻攔蕭氏。喪心病狂的人,講不得道理。監生寶貴,不能毀棄於此。如今能讓我祖父猶豫不前,就完成任務了。」
「那……就算首輔不再助紂為虐,也必然要成為人質,我們又攔不住蕭立衡,不還是前功盡棄?」
容溥沉默一會,笑了笑,道:「還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
容溥沒有答話,轉頭對皇宮看了看,道:「我原本打算解決這裡的事後,便回宮去看她的。」
孔方良下意識要問看誰,隨即明白過來。心中嘆息一聲。
「這個時候她心裡一定很難過吧。」容溥道。
孔方良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雖然朝野皆知容溥對太女的心意,但在公事場合,無論是太女對容溥,還是容溥對太女,一向都謹守君臣之禮。
這是他第一次聽見容溥用這種近乎親昵和悵然的語氣說起太女。
這讓他心中生出淡淡不安。
「祭酒等會就直接去宮中吧,好好隨侍太女。」容溥道,「請她為江山黎庶,好好保重自己。」
孔萬良心想打擊如此慘重,說這些空話有何意義?
容溥笑了笑。
沒有意義。
但是當親情愛情都不在,甚至可能等會他也要給她重重一擊,那還有什麼,能催她起身呢?
對於鐵慈來說,江山、責任、百姓、一直都是她心中最重。
是人間的行走準則,頭頂的至高星空。是她生來的宿命,是她早就認了的命。
哪怕天地崩毀。為了這些,她也能掙扎而起,殺出血路。
無論如何,都得先好好活下來,才有更多的機會啊。
孔萬良大概也想明白了,嘆息一聲,點點頭。
旁邊的沈謐卻是直覺不對,問他:「你不去?」
容溥站起身,「我要再試一試,我們容家,並非毫無準備。」
孔方良和沈謐下了令,黑色人潮在染血的雪地上緩緩退去。
蕭立衡仰頭大笑,聲音尖銳,隱含怒意。
被逼親手殺了子侄,意味著就算今日勝了,蕭氏也將分崩離柝。
然而看見黑潮退去,他心底又生出無限快意。
都說容家麒麟子,在他眼底,不過是個邀寵於女子的後輩罷了。
也敢和他玩心眼!
軋軋聲響,牆頭探出弩箭森冷的劍尖,比尋常箭要粗很多,還有大半黑影,隱沒於牆後黑暗之中。
箭頭對著外頭的街道,也對著容府內院。
蕭立衡再次轉向了容麓川,道:「首輔,走吧。」
便在此時,容溥孤身緩緩走上了街道。
走進了弩箭的射程。
蕭立衡轉身,沒有表情地看著他。
甚至他都沒讓護衛靠近自己。
如果來的是鐵慈,他還會忌憚一些,但是容溥,眾所周知,他不會武功,身體孱弱。
這樣的身體,這樣的天氣,長途奔襲本就能要了他半條命。
更何況他方才還受了傷,一條袖子上深紅不斷擴大,不過幾步路,他走得像飄一樣。
蕭立衡眼神微帶譏誚地看著他。
怕什麼呢,他身上有寶甲,手腕領口背後都有弩箭,頭頂還有遼東重弩護佑,還有這許多兇悍的騎兵。
上方的人早就告訴他,周圍目前並沒有任何可以威脅他的人和事。
「容院長是來和家人同生共死的嗎?」他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