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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6:39:50 作者: 天下歸元
    ……

    瑞祥殿前,鐵慈聽見丹霜稟報,面色一變,停住腳步。

    桑棠怎麼會忽然出了慈仁宮?直奔瑞祥殿?

    此時她隱約聽見極遠之處似乎有些不小的動靜,但是她已經來不及作任何反應了。

    頭頂的天忽然黑了。

    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連身邊的丹霜赤雪都看不見了。

    不,不僅僅是黑,這種黑仿佛是粘膩的,有質的,像泥潭似深淵,人陷身其中,仿佛連五感也漸漸喪失。

    而屬於桑棠的那種她非常熟悉的威壓,就在這片仿佛沖不破的永恆的黑中無處不在,像整整一座天,向她壓了下來。

    只一瞬間,鐵慈悶哼一聲,鼻下出血。

    ……

    宮城之前,金光劈下,紅白二色漩渦轟然炸開。

    宮城上下無數人被氣浪掀得紛紛栽倒,站在城牆邊緣的人直接被掃下城牆。

    萍蹤箭一般倒飛,轟然砸在宮牆之上,硬生生嵌在了牆上,頭髮上還在噼啪作響。

    端木落在了雪地上,指尖一彈,一縷衣袖碎片,落入雪中不見。

    ……

    慕容翊凝視著那些奏章。

    鐵儼盯著他不語。

    殿中氣氛沉默得令人窒息。

    良久之後,慕容翊才緩緩抬頭,面色在昏暗燈光微微發白,聲音卻清晰堅定。

    他道:「朝臣鼠目寸光,陛下也是如此嗎?」

    他道:「正因為我知道太女連那般的困境都闖出來了,所以這些諫言,非議,對她來說,也絕不是跨不過去的坎。」

    「如果我連這點事都在意,都因此心生退意,都想著放棄,那是對她的不信任,是對我們之間感情的不信任。」

    「我和她,不玩那些所謂的隱忍、成全、犧牲、大義。因為她不需要,我也不需要。我信這天地之大,總有路可走;我信我一生對她忠誠,不會帶給她任何傷害;我信因我造成的她的所有煩難,最終我都會給她十倍的補償。」

    「她對我好,與他人何干?群臣嘵嘵,那就讓他們閉嘴。蕭氏都被亂拳打死,怎麼,他們是以為自己比蕭氏更扛揍嗎?」

    鐵儼猛地一咬牙,忍住了要噴出來的笑。

    他一指慕容翊,怒道:「豎子至此時猶自大放厥詞!」

    慕容翊平靜地道:「陛下,不用裝模作樣了,你找我來,給我看這些,說到底並不是逼我離開阿慈,因為你知道逼我沒用,阿慈也不會答應。」

    「你不過是心下不安,想要我一個承諾而已。」

    他四處看看,目光尋找。

    重明宮中,鐵慈有過嚴令,不允許任何人攜帶可能造成傷害的器具,違者立即杖斃。慕容翊進宮,也沒帶任何武器。

    但他忽然在鐵儼書案上看見了一柄小刀。

    鐵儼順著他的目光,也看見了那柄小刀,想起是先前靜妃過來,親手給他削果子吃的,用完順手放在了金盤上,忘記拿走了。

    下一瞬,慕容翊手一招,小刀落在他手中。

    不等鐵儼受驚,他反手一轉,小刀頂住自己心口。

    鐵儼驚得猛然立起。

    ……

    無窮無盡的黑暗籠罩在瑞祥殿上空。那一處區域,連飛雪都看不見,因為大雪靠近那處,就會被碾碎不見。

    如果從遠處看,像一個巨大的黑色罩子,罩住了瑞祥殿,又或者整個黑夜,都濃縮在此處。

    瑞祥殿外,有人快步奔來,氣喘吁吁要喊一聲報,卻被那片濃郁的黑給驚住,還沒靠近那片區域,整個人就莫名其妙翻跌出去,砸在了雪地里。

    他爬起身,望望無法進入的瑞祥殿,再看看前方宮城,心想這下可糟了。

    萍蹤郡主明顯不是那個怪人的對手,宮城內最能打的皇太女也似乎被困住了,那可怎麼辦?

    忽然他回頭。

    看見那個巨大的黑蓋子,移動了。

    ……

    重明宮前一坐一站,相對無言。

    鐵儼眼中閃過後悔和驚訝。

    不會是逼迫太過,把人逼瘋了吧?

    是聽人說過這位有些瘋性。

    這也是朝中臣子在太女公開表明態度後,極力反對的原因之一。

    慕容翊看著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老丈人果然外強中乾呢。

    小刀抵在胸前,他緩緩站起,道:「陛下,我們遼東人,最重的誓言,是以心頭血發的。」

    他道:「今日慕容翊於大乾皇帝駕前滴血立誓:今生無論艱難險阻,風刀霜刃,必待鐵慈無上忠誠,九死不悔。違者,天收之,雷亟之,心血萬千,盡灑之。」

    小刀一震,在胸前掠過,一抹鮮紅血珠灑落殿前。

    鐵儼震動地看著他。

    確實是個聰明人。

    心志堅定。

    從心從意,無懼無怖。

    一眼便能抵達他人內心。

    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一個可信的承諾,毫不猶豫便給了。

    鐵儼緩緩坐下,疊起桌上的摺子,呵呵一笑。

    如果慕容翊方才真的聽了他的勸說,選擇放棄鐵慈。

    此刻他已經被趕出了皇宮,而且他從此不會允許他踏進這裡一步。

    顯然慕容翊比他還清楚這一點。

    他將摺子理整齊,一大堆,端在手中,似笑非笑地看慕容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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