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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6:39:50 作者: 天下歸元
看鐵儼瞪過來,慕容翊再次起身,含笑一禮。
鐵儼上下看了他一陣。
慕容翊微笑如故,姿態謙恭,神情卻不卑不亢。
鐵儼便是此時看他一萬個不順眼,心裡也不得不承認,這貨別的不說,這氣度心性,確實配得上他家阿慈。
他心中嘆一口氣,起身道:「你隨我來。」
慕容翊二話不說跟上。
鐵慈看著外面大雪紛飛,眉頭微皺。
現在這個天氣太惡劣,天也黑了,慕容翊臉色不好明顯狀況不佳,不該再折騰了。
但是此時阻止,父皇只會更生氣。畢竟現在這情形,她看得出,父皇已經是萬般成全和忍耐了。
她只好命人捧厚大氅來,給慕容翊換上,親手給他系帶的時候,在他耳邊輕聲道:「忍著,哄著,待他氣消了,隨你怎麼著。」
慕容翊微微俯首,唇在她耳畔擦過,微微熱氣和淡淡紫檀廣霍香氣在她耳邊氤氳,他壓低聲音說話時音色越發蕩漾如醇酒,「放心。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受得。」
鐵慈轉首,在他頰邊輕輕一吻。眼看父皇已經不耐回身,趕緊將他一推。
階下,內侍高高舉著傘,鐵儼回身,看著殿中的女兒,燈光在她身後暈開深深淺淺的黃,她置身於光暈之中,只能隱約看見秀致輪廓,和轉側間頰邊一點微紅。
那片如桃李色的酡紅,讓他心中一軟,想著她今年也才不過二九芳華的少女。
然而她還不知道,很快禪位詔書便會明發天下,大乾萬里江山就要擔在她並不寬闊的肩。
這讓他生出微微歉意。
從此後,她看天地是金殿輿圖,她看江山是畫師摹筆,她看煙火也隔了人間。
鐵儼在階下對著女兒微笑,指指她身後巨大的千里江山壁雕,輕聲道:「以後,便要託付給你了。」
風雪忽然漫漶,一瞬間颳走了他的聲音,鐵慈只看見父皇似乎說了一句話,但卻沒聽清。
她只覺這一刻雪大得天地模糊,將父皇的身影都遮沒,像天地忽生巨筆,蘸雪色顏料,將那高高的身影抹去。
等這一陣風過,鐵儼和慕容翊已經一前一後坐上了暖轎,出了院子。
鐵慈忽然覺得心中一空,下意識追了兩步,眼看那長長隊伍出了瑞祥殿門,猶豫片刻,下了決心,準備也追上去。
卻在此時,丹霜匆匆奔進門,附在她耳邊,低低說了一句話。
鐵慈面色忽變。
……
第474章 痴情種
一個時辰前。
城東一座普通卻占地廣闊的庭院裡,有人坐在窗前梳頭。
那真是一頭好頭髮,流水般瀉地,從發梢到發尾,都一般的光潤烏黑。
執梳的手指清瘦纖長,戴著一個蘭花狀的戒指,只是不知道是因為有風還是怎的,那戒指總在微微顫動。
梳頭的姿勢很優雅,不急不慢。
遠處似乎有絲竹之聲,做這飛雪黃昏中略顯淒清靜謐氛圍里的伴調。
近處有雪打竹葉聲瑟瑟。
一切都很和諧從容。
梳頭的手忽然一抬。
梳子電一般穿窗而過,一抹烏光穿透綿密雪片,扯得這雪簾一陣扭曲,滿院竹枝齊齊被截了頭,碎葉伴碎雪蓬然炸開。
落了一陣紛紛揚揚的綠白之雨。
下一瞬院子裡已經多了條人影,鬼魅般一腳上了屋脊,俯視著底下一片狼藉,輕聲道:「拿著故人舊物,將我請來這裡,卻連影子都不見,怎麼,是覺得我近些年脾氣太好了嗎?」
他說一句,便踏一步,每一步都邁七八座屋脊,不過幾步之間,已經將要出了這宅院。
卻忽然有人輕聲嘆息,聲音蒼老。
道:「你什麼時候脾氣好過?」
屋脊上衣袂飄飛的男子忽然回頭,看向底下。
輪椅轆轆聲響,在雪地上輾出深深痕跡。
輪椅上的男子微微抬頭,看著屋脊上人,眼神中流年滄桑流轉過,他道:「端木,別來無恙?」
屋脊上的端木好一會兒才認出這人,「景緒,果然是你。」
又道:「你如何這般老了?」目光落在對方蓋著毯子的下半身上。
醫狂景緒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看端木,一笑道:「不愧是你,不愧是三狂五帝之中的最強者。我們死的死,廢的廢,躲的躲,一個個活得苟延殘喘,只有你,光艷如昔。」
端木譏誚地笑了笑,並不想對此多說什麼。
他亦九死一生,多年來只能在燕南深山內靠毒物維持。
不過確實總比死了的那些好一點點。
他道:「閒話少說。景緒,你拿當年信物給我,請我在這宅院裡等你,說有桑棠的消息,那麼現在,該有個交代了吧。」
景緒拍了拍自己的腿,唏噓道:「抱歉,讓你多等了幾日,畢竟雪大,殘疾,趕來並不容易。」
端木並不理會,只向他攤開手掌。
景緒便嘆口氣,道:「你還是這樣……你且隨我來。」
他驅動輪椅,向庭院深處行去,端木不遠不近地跟著,直到到了後院一處緊閉的院門前,景緒開了鎖,推開門,裡頭還是普通院子模樣,卻在院子正中間,有座墳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