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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6:39:50 作者: 天下歸元
他懷念著孝順賢惠的葉十八走出洞外,一眼看見那群蠢貨把兔肉烤得黑漆漆的,趕緊把衣服一紮,又孝順又賢惠地去給他家葉十八重新烤肉了。
他在那裡烤肉,眾人就在聊天,談起這次任務,又談起裘無咎等人,戚元思便道:「裘無咎原先不過是遼東大相,就能私下積攢這許多勢力,到西戎攪風攪雨。」
楊一休道:「遼東多礦藏,煉得一手好鐵器,也有肥沃的黑土地,將士們長年和毛厄等國作戰,十分彪悍。這其間財政軍需諸般事務都從裘無咎手裡過,實權大相,藏點體己不難。」
田武便好奇地道:「遼東不過是大乾藩屬,居然有大相這樣的職位,這不合禮制的吧。」
這話一出,眾人沉默。
眼角都瞄向鐵慈。
楊一休搗了田武一把,對他抹脖子擠眼睛的用眼神罵了一頓。
遼東隱然自立,雖然人人都知,但這是不能捅破的窗戶紙,不然朝廷的臉面哪裡擱。
更不要說皇太女就在這兒呢。
鐵慈當然感覺得出大家情緒,倒不以為杵,笑道:「遼東不合禮制的地方多呢,朝廷一時無可奈何罷了。朝中那批大佬奉行綏靖政策,總以為捧著慣著,遼東就會乖乖一直稱臣了,大抵字典里並沒有學過養虎為患這個詞兒。」
楊一休唏噓一聲,道:「我有個不好的預感……」
戚元思道:「不是你有,大家都有。」
楊一休道:「不是,我的預感可能比大家的還不好些,我覺得遼東可能不僅僅滿足於自立,甚至可能……」
又是一陣沉默。
遼東現在已經等於自立了,若再有野心,那就是掠奪大乾。
鐵慈輕鬆地拋了樹枝往火堆添火,道:「何須為難。兵來將擋而已。我輩就讀躍鯉書院,上馬可殺強敵,下馬能作檄文,諸般實務、軍需、糧草、輜重、經濟……無所不曉,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國家有難,匹夫亦可當關。真要有那一日,捋起袖子干就是了。」
她輕描淡寫,越發顯得底氣強大,眾人精神振奮,紛紛道:「對,顧慮什麼,當防時防,當打時打!」
「敢心懷不軌,我等書生,亦可披甲上陣!」
「若是朝中哪日硬氣起來,說一聲遼東藩屬逾矩越規,有不臣之心,著令削藩。咱們現在就可以從軍痛擊之。」
「對,明明是我大乾國土,何以朝廷兩分!」
大家越說越激動,大有現在就提槍上馬,馳到汝州,把定安王從王宮裡揪出來之勢,屆時定然要問一聲不過區區藩王,受先太祖之恩,何以如今就敢僭越自立。
群情沸騰,都在痛責遼東,憧憬著日後收回遼東燕南,大乾真正大一統。
沒人注意到角落陰影里,本來想過來說點什麼的飛羽抱臂而立,似笑非笑。
他的眼眸里落一半陰影,越發顯得眸子深不見底,眼角微微揚起,笑著也像帶點譏誚。
一直沒說話的容溥眼眸轉動,看見了他,道:「好了,別說了,容兄是遼東人,家中還在遼東任職呢。」
說完對飛羽笑了一笑。
飛羽對他勾勾嘴角。
眾人一時都不接話,楊一休道:「遼東任職又怎麼地?容先生,你是遼東人,也是大乾人,作為書院任職的老師,諸般立場見識應該和我們一致才是。要我說,早些棄暗投明,以你才能,大乾朝廷定然歡迎得很,你若有意,可以請戚兄向他父親推薦你啊。」
飛羽笑了笑,道:「多謝多謝。」
他沒繼續說下去,眾人覺得彆扭,也轉了話題。
飛羽過來在鐵慈身邊坐下,鐵慈忽然想起他先前沒說完的話,問他:「你方才想和我說什麼?」
飛羽將烤好的肉遞過來,道:「沒什麼。」
還能說麼?
遼東在大乾這批精英眼裡是巨寇逆臣,遲早要兵戎相見的對家。
這些迂腐書生,向來把國土一統家國大業看得比什麼都重,動不動拿氣節風骨說事,性命都可放在家國之後,更不要說區區情愛。
她若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會怎麼想?
毫不介懷,還是想到日後的對立而就此割席?
她雖是女子,可胸懷丘壑,心憂天下,氣度見識從不下於男子。
不是那些情愛上腦萬事不理的閨閣千金。
他不敢賭。
最起碼現在還不敢。
鐵慈的目光疑慮地轉過來。
總覺得他有點心思重重的樣兒。
這就很不像他,他並非沒有心事,但他的心事一般不過夜,因為他會在第一時間解決。
但是鐵慈也不會去問。每個人都有保留心事的權力。
剛才激昂的情緒散去了,眾人默默吃飯。
吃飯的時候鐵慈就很奇怪,為什麼大家今天都有意無意地避讓著飛羽?
他是幹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兒?
但是眾人態度也不像有什麼不滿,反而都微妙地帶一點畏懼和尊敬。
鐵慈目光落在飛羽小腿上。
是個瘋批。
大概嚇著人了。
她慢慢吃著烤肉,心中嘆息一聲。
她出身皇家,拜在師傅門下,自小受著當前和現代雙重精英教育。大儒和典籍以及宮規處處教她行事端嚴有法度,雍容尊貴刻在骨子裡;師父教她開拓視野長見識,明白生而為人的自由和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