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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6:11:46 作者: 稚霧
    一位官兵上前,將他的長刀刺進草垛中試探。

    沈融冬閉上眼,晏遲在一片昏暗中牽住她的手指,一字未言,她仿佛吞下定心丸,唇角竟然上翹起來。

    「沒人,」官兵試探了兩下,接著朝其他官兵道,「往他處尋。」

    那兩下正好擦過他們的衣料,刺得不偏不倚,沒傷到他們分毫。待到他們走遠,沈融冬喃喃:「他應當能發現我們……」

    晏遲笑道:「晏君懷在我身旁安排探子,我就不能在他的人當中安排?」

    沈融冬喘了口氣,定下心來,眼下早已過了夤夜時分,睡意滾滾而來。

    她強撐著眼皮,重新查看過晏遲的傷勢,確認沒事,讓晏遲枕在她肩頭,兩人背靠乾草堆,昏昏沉沉睡下。

    半夢半醒間,沈融冬眼前所見,只剩刀光血影,鼻尖血腥味濃烈,她眼睫撲朔間被淚水沾濕,小聲啜泣著:「晏遲…」

    這是她逃出東宮後最常做的夢,夢裡晏君懷對著她和晏遲窮追不捨,直到她與晏遲生死分離。

    多少回,醒來後她的陰影不散,如同依舊籠罩在夢魘里。

    唯獨這回,她的肩膀被人輕微搖晃,甫一抬眼,入目的是晏遲的臉孔,他的身後霞光升起,桃花眼竟然透出點兒妖治:「夫人,醒醒,天亮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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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霞光照進乾清宮, 太監揚著拂塵急急進殿稟報,眼光初望向龍床上,卻是空無一人。

    「陛下,趙大人在外求見。」太監低眉斂眼道。

    「讓他進來。」陛下的聲音從殿中的另外一側傳來, 他定睛看去, 發覺陛下竟是在凝望窗欞外那一輪方升起的金烏。

    陛下的衣裳齊整, 卻並非是一早穿戴好的, 大概是昨夜裡未曾合過眼。

    太監退出殿內, 晏君懷停留在原地,神色輾轉。

    一夜過去, 趙准這時才來見他, 定是沒有尋到晏遲的下落。

    罷了,他原本就不指望這個廢物能派上什麼用場。

    晏遲在龍椅之下質問他的話, 他想了一宿。

    陛下自秋獮歸來, 身子每況愈下,後來更是到了離不開龍床的地步。

    他早在秋獮歸來那日,就聽見趙准仿佛是早有準備那般道:「殿下,左右先皇現下身子不佳, 之後倘若出現任何意外,都極其有可能……」

    「大膽!」他想也不想朝著趙准面上來了一巴掌,「膽敢生出弒君的想法,你脖子上到底長了幾個腦袋?」

    趙准捂著臉, 卻並未放棄:「殿下,若是您不心狠,那麼等到時, 對您心狠的就是他人!」

    晏君懷何嘗不知道, 早在幾月前, 陛下就打算撤換掉太子,教他將太子之位拱手讓給七弟。

    他無意中聽見,跌跌撞撞離開,一路魂不守舍,之後,更是聽聞端王要回京的動靜。

    他本想裝作渾然不知,對父皇的偏心睜隻眼閉隻眼,只是得知晏遲將歸,不能再無動於衷。

    倘若父皇薨逝,為了防止他覬覦七弟的皇位,大概會讓晏遲從旁輔佐。

    他在暗中布下天羅地網,為的只是不讓晏遲順利歸京。

    再將先行回京的沈溫陷害進詔獄,以沈府作為要挾,從他口中妄圖探得一絲半點,只是沈溫嘴硬,直到晏遲帶傷進到城中,始終也未曾透露出任何。

    晏遲在重九那日,從父皇那裡討賞,將沈溫放了出來。

    之後他在假山里瞧見晏遲與冬兒,渾身如墜冰窟。說到底,一切是他咎由自取嗎?

    可是父皇始終沒將他為何要撤換太子的緣由告知,他捧有的幾絲期望,在父皇留下晏遲徹夜長談過後,徹底化為烏有。

    說到頭來,父皇不過打著愛他的幌子,想要看他成為眾矢之的,給七弟做踏腳石,他真的有將他當成過親生孩子嗎?

    大概在他眼裡,他從頭到尾都是不起眼的賤婢所生的下等人,從他呱呱墜地那刻,他的角色便註定好了。

    事到如今,更要將他坐了十幾年的太子之位,毫不留情剝奪過去。

    晏君懷當初經由趙準的話提點,回憶得長了些,抬眼間那抹清淺月色,被雲霧遮去大半。

    他想到冬兒喜歡看月亮,他許久都未曾陪她看過月亮,倘若他沒了太子之位,冬兒要跟著他受苦,他們哪裡還會有這般閒情逸緻?

    「陛下身子不振,想是撤換太子一事,現今事不宜遲,」晏君懷勾了下唇,笑得溫潤無害,「倘若你能做到天.衣無.縫,那就試試,做不到,也就不用再出現。」

    ……

    先皇薨逝那晚,月光黯淡,烏雲層層堆疊。

    他端著趙准煎熬的補藥,抬起湯匙,親手餵到父皇唇邊,甚至仔細。

    這方補藥的藥性看似溫和,一連補上幾日,太醫院裡的那幫廢物們也查不出當中究竟,只是這晚加上宮女無心替換掉的薰香,藥性連續幾日堆在體內,陛下薨逝,全在他一念之間。

    他踏出乾清宮,一路行至東宮,在棲霜宮等到了視他如同陌路人的冬兒。

    他勾起唇,幾絲嘲諷,心想,或許這是報應。

    他弒君,亦弒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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