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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6:11:46 作者: 稚霧
「可是未曾下雨。」
「孤想為你撐傘,」晏君懷自若道,「何況,也能擋著風。」
沈融冬毫無應對,只能陪著他在棲霜宮裡兜起圈子。
「冬兒,你知道嗎?父皇那日在行宮裡眾臣的眼前,對待孤那般親密,根本不是出自他的真心,」他恍惚道,「孤不過是一個隨時都能被撤換掉的太子,冬兒看見的,是陛下想讓所有人都看見的假象。」
沈融冬起初一言不發,過了一陣問道:「殿下同我說起這些,是有何用意?」
晏君懷淺勾唇角:「陛下在立太子時,曾經有過許多考量,他的第一人選明明並不是孤,可是後來,為何又選擇了孤?」
他接著自嘲道:「母后膝下無子,若是再立其他妃嬪的皇子作為太子,那麼難免惹得母后身後的沈家不快,支持母后穩坐後位的那些大臣們,同樣也會持有意見,陛下只好先立我為太子。我的生母,更是個沒有任何家族勢力的妃子,一直以來,我都走得很小心翼翼,也曾經在心裡怨恨過父皇,為何要將同塵這個字給我?我不喜歡,可是時常又在慶幸,還是要多虧了父皇,我才是現在的太子,才能夠娶到你。」
沈融冬喉間滾動,心裡浮起別樣情緒,今日的晏君懷,似乎有些奇怪。
「殿下,這些都已經是過去了,殿下現在貴為太子,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她勸著道,「陛下不會再更換太子,有這麼多支持殿下的臣子在呢,殿下不用擔心那些莫須有的事。」
晏君懷喃喃,似丟失了魂魄般:「父皇當時明面上為孤取名為君懷,君王懷裡的寶貝,可是他既然給了我這等好名字,為何在母后逝世後,一切就都被打回原形,我就成了同塵,卑微如塵。」
沈融冬看見晏君懷說完這句話,腳步倏然停下,似是有什麼阻礙。她跟著低下腦袋,發現他的腳邊伏了一隻小兔子,毛髮灰白,是晏君懷在秋獮送她的那隻。
晏君懷目不轉睛盯著它看上了一陣,沈融冬怕他觸怒,先將兔子給抱在手裡:「估計是宮人未曾注意,讓它不小心跑出來了,望殿下不要怪罪。」
「你怕什麼?」晏君懷看著她笑,「孤又不會治它個大不敬之罪。」
沈融冬抿了抿唇,晏君懷喚來宮人,將這隻兔子給抱走,接著吶吶道:「看來冬兒不太喜歡它。」
「沒有,」沈融冬辯駁,「臣妾很喜歡它。」
「可是它不像冬兒的那盆蘭花一樣,可以呆在正殿裡呢。」
沈融冬霎時無言以對,想了好久的說辭,也未曾想出一樁合適的,便緘口不言。
晏君懷笑道:「孤想起來了,母后在小時候,也送過孤一隻兔子,是在孤認識冬兒之前,那時候孤可喜歡那隻兔子了,可是後來父皇看見了,他說,孤不能讓手裡留有把柄,若是弱點教人給拿捏住了,那麼便如同蛇被扼住七寸,動彈不得,生死全都掌握在了他人手中,後來,那隻兔子就無故死掉了,連墓碑也沒能給它立,因為我怕父皇看見了,會不喜歡。」
沈融冬聽得心驚膽寒,默默道:「殿下,都過去這麼久了,節哀,你若是想的話,還可以將眼下的這隻,當成年幼時的那隻。」
「還會是同一隻嗎?」晏君懷側目望過來,微彎唇角道,「孤可能是從那時候起,不敢真正表露出自己的情緒,喜歡一個人,厭惡一個人,都不能說出來,喜歡她,就表露出三分,還有七分是厭惡,厭惡一個人,則反過來。」
沈融冬不語,她知道晏君懷小時候並不怎麼愉快,陛下沒少凶他,可那都是父慈子愛的表現,萬萬沒想到在晏君懷的心裡,竟然會以這般的心思看待。
「冬兒,你看,」晏君懷將撐著的傘移開,抬頭望天道,「你還記得小時候說過想要月亮嗎?並不是我刻意忘記了,自幼母妃便教導我,作為太子,不能放下身段,我是尊貴的太子,我得到的一切,我該擁有的一切,都該是最好的,可是我只聽了她的話,並沒有去想你的感受,現在看來,是我錯得厲害。」
陛下和麗貴妃教導他的,其實並沒有錯,只是沒想到,晏君懷會這般偏執。
沈融冬半闔眼睛,說道:「殿下,若是您想和臣妾回憶這些兒時舊話的話,那麼便大可不必,現下臣妾和您都過了那個時候了,殿下覺得,臣妾還會在乎這月亮的事嗎?」
晏君懷曾經是在汴京城裡風光無二,搶走所有世家公子風頭的尊貴太子,現在在她眼前,這般不像自己。
是該怪罪她嗎?
沈融冬透出倦意,看向晏君懷:「殿下,若是說完了,便就此歇息?」
「冬兒既不喜歡,就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孤只是心裡悶得慌,一時間不吐不快,」晏君懷說道,「等過兩日孤閒下來,冬兒再陪孤去看戲如何?」
「臣妾喜歡梁祝。」沈融冬想好拒絕的藉口,晏君懷不喜歡看這樣的戲。
晏君懷答應她:「那好,就看梁祝。」
沈融冬無言,轉而想到答應了也不用兌現,她懶得再去辯駁。
遠方的宮燈愈發冷清,沈融冬餘光窺見,晏君懷握住傘柄的手微顫。
她想再次勸說他歇息,此刻從棲霜宮正門外跑來一位小太監,是常年跟在晏君懷身旁服侍的那位。
他看見他們,忙急得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