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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6:11:46 作者: 稚霧
崔進滾了滾喉結,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可是看著太子妃的神情,全數咽了下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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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融冬腦子裡全是胡思亂想,廂房裡再也呆不下去,念著晏君懷尚在佛堂里陪伴寧太妃,她神思紊亂,不知不覺間,走往寺廟外透氣。
崔進說會幫她,是覺得她被晏君懷給禁錮住了,連自身選擇的權利都無,所以覺得她甚是可憐?
山林間的景致一向很好,黃昏早已過去,漫山遍野鍍上一層暮色,沈融冬望見輛樸素的馬車,停靠在山門邊上,似乎隨時都會駛走。
馬車停靠在山門處沒什麼稀奇,可是今日既不是寺廟裡採購的日子,而寧太妃的馬車是從宮裡出來的馬車,即便再不起眼,也不可能是這一幅模樣。
除了馬車的主人本來不富裕,要麼便是為了不引人注目,而存心做出的偽裝。
沈融冬控制著自身腳步,按耐著胸膛氣息的不順暢,迫使自身一點一滴挪步,靠著那輛馬車靠近。
她走到馬車的跟前,踏上轎凳,來到車門前,手觸及上麻布質地的捲簾,輕輕往上揭。馬車端正坐著一道身影,暗色將他的修長輪廓渲染了一遍,晏遲起初撐著下頜在小憩,此刻驚醒,看向她,兩人在黑暗中相顧無言。
還是沈融冬先笑出來:「端王殿下?」
「太子妃,」 晏遲笑道,「久違。」
「端王殿下是陪同寧太妃一道來的?」沈融冬問他。
「嗯,」晏遲輕回,「待會便走。」
沈融冬的手始終保持著正在揭開馬車門帘的動作,不進不退,徘徊定在原位。
晏遲藏身在昏暗的暮靄里,扮相看不清晰,也能知曉正襟危坐,同她不一樣,他看上她一眼,不見絲毫慌張透露。
「太子妃,若是疲乏的話,不若先回廂房裡歇息。」
沈融冬輕輕呵笑了一聲:「端王殿下無論是將何事,都瞞得滴水不漏。」
從身份,到名字,再到心思。
晏遲有些意外,興許是沒料到她會這般問,輕道:「太子殿下昨日方迎了公主進東宮,今日不止攜帶著太子妃回沈府,更是來到崇恩寺里,宮裡上至太妃太后,下至宮女太監,全都知曉了公主是個可憐人兒,太子妃在他們的嘴中,被議論成了什麼模樣,心中可有數?」
「有數。」沈融冬平淡道。
無非就是太子殿下寵太子妃過度,到時候沈府和她,更會被其他的人視作眼中釘,太子將太子妃捧上雲端,捧得越高,到時候摔下來便越厲害。
可是晏君懷覺得,他是在全心為她好,他亦有能力庇護她。
晏遲沒料到她的回應,遲遲沒接下句。
沈融冬開始了自己的盤問:「是端王殿下讓寧太妃來寺廟裡的嗎?」
晏遲道:「太妃本來便要為太后祈福。」
沈融冬自嘲勾勾唇角,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垂下自己的腦袋,將握住捲簾的手一點一滴鬆開,只等粗布門帘將要落下,她從一絲縫隙里看見晏遲的臉,瞳色晦暗莫測,唇角抿直,分辨不清情緒。
幼時墜落進冰湖裡的窒息感逐漸同先前的冰涼重疊,眼前的臉也迷迷糊糊印成了一張。
想到沈溫的那句:「你不記得了嗎?」
你不記得了嗎?
她倒是想問問他,到底還記不記得。
沈融冬不自知的,抿住唇,輕輕問他:「端王殿下幼年時,可曾意外墜落過冰湖?」
她知道自己問得直白,可若是不想回答,她的問題再含蓄也無用。
晏遲絲毫未怔,嗓音平淡從容:「未曾。」
「那,」沈融冬猶豫了一拍,「是否在年少時,借住過涼州知州的府邸?」
「未曾。」
「見過我阿爹呢?亦或者是,阿兄……」小姑娘模樣的人嗓音明顯是有了些氣餒。
晏遲斂住唇角,竭力讓自己不笑:「未曾。」
「啊,」沈融冬失落地埋下了腦袋,「果然。」
「你是有什麼心事嗎?」
「沒什麼,」沈融冬懨懨道,「只是覺得,人在落難的時候,果然看什麼都像是救命稻草。」
「我像稻草?」
晏遲的聲音在昏暗裡,被勾勒得有幾分嘶啞,如同藏著一把小鉤子,尾音上揚,在忍俊不禁。
「沒。」沈融冬徹底鬆開粗布門帘,起身下轎凳,殊不知腦袋未曾注意,冷不防撞上了馬車的門檻頂部。
車身都晃蕩了兩下,拴在前方的馬兒也不耐煩刨了幾下蹄子,長鳴了一聲。
沈融冬捂著腦袋,裝作無事發生,走下轎凳,方才痛嘶了一聲,腳步莫名快起來。
「等等,」馬車裡的人在身後喊住她,「我看看。」
聽到動靜,沈融冬索性放下捂住腦袋的手,別過眼睛看他,從容不迫道:「端王殿下,別忘記了我們之間,有條不成文的約定。」
晏遲的手本來要觸碰過來,因為這句話,頓在了半途。
沈融冬十分清楚明白,他們有第一次的肢體接觸,可以算做是意外,而第二次,是她想要驗證,他刻意的引誘,若是再有第三回 ,那麼便是雙方恣意縱容自身,說是要犯下滔天大罪不為過。
晏遲啞然失笑,眼前的人細聲細氣,擔驚受怕地看著他,像是生怕他趁著她不注意,做出什麼她不願意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