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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6:11:46 作者: 稚霧
「前些時日,太子妃在崇恩寺里誠心禮佛,日日謄經,哀家也有耳聞,既然太后受寒,太子妃不如多在此處儘儘孝心,也好靜養身子,陪同哀家在這崇恩寺里多呆上幾日,為她一同祈福,這般可好?」
晏君懷的眼眸稍沉,沈融冬眼睫微顫,翕動嘴唇,看向他問:「殿下,不知臣妾是否能應允?」
「太子妃說笑,」晏君懷旋即眉開眼笑,「這般能盡孝心的大事,便是你呆得再久,孤縱使想念,亦不能阻攔。正好,太妃久居深宮裡,定然早已覺得無趣,這幾日若是有太子妃伴在身側,陪同解悶,盡上雙份的孝心,佛祖定然開眼,讓冬兒也能儘快痊癒,只是孤不能空缺了每日的朝會,不然,孤也要守在這裡。」
沈融冬心下頓松,不管太妃是存了何種的意思,只要能讓她暫時逃離晏君懷的眼前,她都覺得是萬幸。
晏君懷陪同著她們禮了一陣佛,沈融冬身子漸乏,太妃見她要撐不住,晏君懷也一同看出來,便讓崔進先送她回廂房裡歇息。
臨走前,沈融冬回望了一眼那尊佛像,像是那日裡居高臨下的晏遲一樣,眼角眉梢掠起榮辱不驚的笑意,她顯得如同愚昧無知的世俗人。
會不會,當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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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融冬心裡的思緒猶如野草般瘋長,雜亂不堪,無力修剪,她的沉思一直到了院門前,將要跨過院門門檻時,餘光里望見崔進的神情鄭重,似是有句話始終堵塞在喉嚨里,不知道現下當不當講。
她的腳步一頓,撇開雜亂思緒,問起崔進道:「崔侍衛,你是有什麼事想要同本宮說明嗎?」
「太子妃,」崔進猶豫再三,最終吞吞吐吐道,「屬下的確,是有話要同您說。」
「什麼話?」沈融冬微訝。
「方才屬下在旁,將殿下同您的對話聽得清楚,屬下想知道,太子妃會如何選?」
沈融冬怔忪,她深以為,崔進是那種沉默寡言的人,若是無人主動提及的事,他決計不會率先提起。
她微微訝然,放鬆了心思:「若是本宮不選,你覺得太子殿下會如何?」
崔進嘆氣道:「殿下雖對太子妃好,可是他言出必行,沒有什麼是做不到。」
「你倒是看得透徹,」沈融冬笑道,「既然你在殿下的身旁陪伴了那麼久,深知道殿下的脾氣秉性,那麼依崔侍衛的理解看,本宮該如何選,殿下能高興,本宮也高興?」
崔進翕動著唇,沈融冬忽而又自嘲低眸:「罷了,不用你說明,本宮也知道,你是想著,本宮不能離開殿下,本宮應該對他好,早就該深深知足,對不對?」
崔進那些念叨在她耳旁的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年年如一日,她聽都聽煩了,關於崔進口中晏君懷對她的好,她甚至能夠背誦。
「不,」豈料這一回,崔進凝神,同著她道,「太子妃,屬下希望您能夠同殿下和離,這樣無論是於您,還是於他,都好。」
沈融冬被嚇住,怔怔問他道:「為何?」
她懷疑,崔進莫不是被他人給附體了?
崔進站定,投過來眼神,有些不敢看,艱難吞吐道:「屬下那一日,在寮房外看見了太子妃,原本是想著,就此藏在心底,可是屬下改變了想法,若是太子妃您要和離,對於您和殿下都是一種解脫,如果…太子妃有需要,屬下,可以幫您……」
第43章
沈融冬只覺得有一股寒氣從腳底躥上來, 途經她的五臟六腑,再到天靈,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冰涼。
方才崔進的那一番話,如同那一日晏遲用青瘦分明的指骨, 從她的尾椎掃往肩胛骨, 又從前方起伏的山巒滑下來, 再落到腰窩上嵌進去的那兩枚小點, 發狠, 也格外用力,似乎是藏著壞心眼般, 點上了一點。
沈融冬掀開眼睫, 竭力平靜,詢問崔進:「你看見了多少?」
「屬下能夠理解太子妃, 」崔進低垂眼帘, 誠懇道,「自此以後,還是會替太子妃保密。」
他的神情早已擺明,盡數知曉。
崔進猶記得那一日, 他伴著太子妃來到崇恩寺,從工棚里出來後,他四處找尋太子妃的蹤跡,起初路過寮房, 聽見最里那一間傳進耳朵里的柔聲絮語,不以為意,只當是尋常的和尚偷腥。
後來再尋了一些地方, 不見太子妃的絲毫蹤影, 他只有回到那間寮房外, 站在窗欞前,猶豫了半晌,最後濡濕手指,在窗欞上戳了個洞眼。
他懷著不是的心情望進去,那一小截白皙且細瘦伶仃的腳腕從幔帳里緩緩探出來,腳踝上的骨頭突出分明,銀鈴鐺拴在上面,叮叮噹噹作響。
意識到了裡面的人是誰後,他氣血翻湧,不由自主抓緊了腰側懸掛的佩刀,極力著克制自身,方平息了怒火。
後來他見太子妃在月下慌慌張張跑過來,腳腕上繫著的鈴鐺響了一路,他偽裝成自己什麼都不知,安慰自己,權當是硬著頭皮,還清了送走太子妃身側人的那一份債。
沈融冬的思緒雜亂,起初的那一份冰冷散去後,過了很久,又是心慌在胸膛里點上了一把野火,她想了想,好似說什麼都是徒然。
她遲疑了半晌,動著乾澀的嘴唇,吐出了一句:「多謝。」
「可是殿下,始終是殿下,」沈融冬又接道,「本宮希望崔侍衛的這一番話,日後不要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