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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6:11:46 作者: 稚霧
沈融冬將藥碗端到唇邊, 唇沾著碗沿, 一口灌下小半。
苦澀發麻的滋味瀰漫嘴裡, 她的舌頭似乎是快要失去知覺。
沈融冬給藥罐里放的藥,都是在香積廚里找到的原本就有的藥材,在熬製藥材時,還見著了上回綠竹熬製薑湯時剩下的紫沙糖。
索性揣了來,沈融冬此刻擰著眉頭,從袖袋裡掏出紫沙糖,拈起一塊放進嘴裡,苦澀的滋味稍有緩和。
她揚唇,看向僧人:「這下大師可以放心了嗎?」
他沒說話,眼神不明。
沈融冬急了,舉起三指,信誓旦旦保證:「若是讓你一命嗚呼,我又能拿到什麼好處?」
「不是怕藥有問題,」僧人端起藥碗,沉眸道,「而是施主屢次來找貧僧,還為貧僧熬藥,皆是不合規矩。」
「無事,」沈融冬微微笑道,「大師若是喝了我親手熬製的藥能夠好起來,再去救我阿兄,那麼豈非是兩全其美?這份救了家兄的恩情,比起這碗湯藥,簡直是微不足道。」
「你很相信貧僧?」
沈融冬聽見他匪夷所思的話,細斟慢酌,若他只是一位平常的僧人,未擁有端王的身份,那麼她會相信他嗎?
不見得。
或許在尋求解救沈溫之法這方面,她根本不會記得在崇恩寺里的他。
想到這裡,她真假參半,徐徐笑道:「信,也不信,可以說,信一點點罷。」
若他只是僧人,那麼她便不信。
若他還是端王,那麼她定堅信。
僧人端起眼前藥碗,在她一眨不眨的注視下,幾乎將湯藥一飲而盡。
沈融冬將紫沙糖遞到他眼前:「可以緩解苦澀。」
「不苦。」
沈融冬心道,怎麼會不苦?她方才,舌頭都快要被麻掉了。
她再次勸:「便是不苦,大師也吃塊罷,你不是說過?紫沙糖益氣補血,現下,大師正好需要補補氣血。」
油紙包裹著的糖塊幾乎挨在他的唇邊,僧人不好再推辭,別開臉,修長瘦削的指骨拈起一塊,微微張唇,放進嘴裡。
甜味彌散在嘴裡,沈融冬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見他蒼白的臉色,逐漸現出了些紅潤。
她拾起他喝完湯藥的藥碗,連同藥罐疊放,起身準備走出,見僧人眼光定在她的雲鬢上,沈融冬探手一摸,想起這些日子沒什麼裝扮,她幾乎是看得見什麼頭面,便隨手讓宮人簪在上。
她朝他揚唇:「是大師送給我的,雙鳳紋鎏金銀釵。」
「不是,是替施主贖回。」
「沒什麼區別,」見僧人移走目光,沈融冬支支吾吾,「我的畫像,不對,是你的畫像…」
僧人幾分好笑,將手裡丹青依照原樣摺疊,遞還給她:「不是貧僧畫像,而是端王。」
沈融冬的嘴裡也甜,紫沙糖糅合了湯藥的苦味,她唇角輕輕上翹,望了眼僧人身上,傷口定是已經包紮過,不用再操心,喝過有助於傷口復原的藥,好好靜養即可。
她心思飄忽,斟酌道:「大師,若是你當真反悔,那麼無關緊要,我也能接受。」
晏君懷三番幾次試探於她,鬧了這麼一大出,最後當她想明白是為了迎娶匈奴公主後,也在心裡揣測,只要讓他心愿得逞,那麼沈府便會無恙,沈溫也能從詔獄裡出來。
她今日去了驛館,同晏君懷說是有意與公主交好,承認自身低頭,完全打消了他的憂慮。
晏君懷這個人,既想要迎娶公主,想要大好江山,可是又怕失去她,世間上哪有兩全之法?
她如同上回撞見他與孟歡在景行閣,那般氣性發作,再次去了寺廟。
有崔進陪同,她不用擔心晏君懷會懷疑她,而且他若是有自知之明,在公主和她交好過後,就不該再來招惹她了。
再之後,沈溫出詔獄,她想說服阿爹阿娘,想要同晏君懷和離。
沈溫之前說過,東宮裡如同一座牢籠,雖大,可束縛著她似上枷鎖。
她不想再禁錮於這道枷鎖中,待到晏君懷心愿滿足,她唯一的一樁願望,那便是和離,哪怕被全天下人恥笑,亦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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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得到僧人的回答,沈融冬重新去端桌上的藥。
再回首間,看著眼前還受著傷的人眉目如畫,她溫道:「無論之後你是何決斷,我都不會有什麼怨言。」
不等他回答,沈融冬關上了門。
將藥罐和藥碗放回香積廚,沈融冬去看望了眼在做工的災民們,同阿施她們打過交道,問起了那種香囊可否再給她。
阿施茫然:「沒有了。」
沈融冬見她欲言又止,「你這兒沒有的話,那麼姐姐去向其他人要,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阿施吞吞吐吐,過了一會兒道:「姐姐,是…是大師給您親手做的,是想要您睡得好些。」
沈融冬的心思一沉,她回想起寮房裡的人推開門時,身上濃重的血腥味,而她竟然還在第一時間,想的是他是不是想要拋棄他答應過的事。
沈融冬慌張道:「那沒了便是沒了,不打緊。」
「不過有這個,我想送給姐姐。」阿施遞給自己的一個鈴鐺過來,沈融冬看見,是一枚精緻的銀色手環,上面懸掛著一枚小小鈴鐺。似乎是被輕微搖晃,便會發出悅耳的鈴音。
沈融冬驚訝:「你從哪裡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