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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6:11:46 作者: 稚霧
    晏君懷一聽,便能清楚她是驕縱的性子發作了,而她的身邊有著崔進陪同,想必他也不會再說什麼。

    至少他的面上,還是會假意裝作對她好,愧對於她。

    -

    去崇恩寺的路上,崔進騎著馬,同她相顧無言。

    憋了許久,崔進還是問道:「太子妃,您這是…又落了東西?」

    沈融冬神色無波:「去祈求一枚香囊,也為太子殿下祈福。」

    話出口才忽而察覺到,她在這短短一日裡,扯的謊已經數不清了。

    一旦扯上了一道謊,那麼便得用無數道謊言去圓上,沈融冬閉眼,再次默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因為是白日裡,她沒那麼多顧忌,到了崇恩寺,避著些災民同僧人們,讓崔進去看望災民們做工。

    而她來到了已經算是熟悉的寮房外,找到熟悉的最後一間,在外輕敲門道:「大師,在嗎?」

    裡面無人回應。

    沈融冬隔著一重朱紅的木門,黯然著再次輕問:「我想知道,是出了什麼變故嗎?」

    裡面還是無人回應。

    沈融冬深吸一口氣,說道:「若是你其實不想的話,那麼大可以同我直說——」

    話音方落,木門被從里推開,沈融冬抬眼看,一道較於她高大許多的身影,出現時遮著面巾,漆黑的瞳仁渙散,她仿佛還從他的身上,聞見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沈融冬的心思一顫,「這是…」

    「撞見了野獸,因此受傷。」

    沈融冬苦笑:「是因為我逼迫你,你不願意嗎?」

    見他不說話,她轉身道:「無論是野獸的傷口,還是其他,傷口不經過處理不行,我…我去給你熬藥。」

    沈融冬轉身,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能無所顧忌接受了他受傷的事實,其實心裡可能也是覺得,他是受傷了才了無音訊,而不是因為想撇下他們的約定,這樣反而能落下心裡的石頭。

    香積廚里,爐火燒得正旺,沈融冬拿著蒲扇輕扇,喉嚨被熏著,輕咳了幾聲。

    待到藥罐冒出滾滾白煙,瀰漫出苦澀的味道,沈融冬用巾帕包裹著藥罐耳朵,將它從爐灶上端起,一路走出香積廚,又前往僧人寮房。

    這回沒敲上門,門是虛掩著,她輕輕一推,便能望見屋內的一切陳設。

    沈融冬端著藥罐放往桌上,繼而視線輕微一偏,她心裡倏然一沉,披著袈裟的人手裡握著的東西,不是書卷,而是畫像。

    她探手去摸自己腰側,心思更沉。

    她將波斯人的那一副畫像放置在了馬車中,可是自己畫的這一副一直藏身在身上,恐怕是方才未曾注意,在推開門的一剎那間,便掉落在了地面上。

    「施主便是憑藉著這一副畫像,覺得貧僧像是端王?」

    沈融冬烏黑的羽睫一顫,她輕輕望過去,畫外的人握著繪有畫中人的畫卷,她所繪製的丹青並不是按照他穿袈裟時的模樣,而是按照原先看過的那一副丹青,試著描摹出她未曾見過的樣子。

    烏髮雪膚,桃花眼眸微挑。唇似笑非笑,眼眸里透出攝人心魂。

    眼角眉梢,一舉一動,皆是冷淡中亦有溫情。

    不是擺脫俗世的人,沾染紅塵,卻教人看得更移不開眼。

    她的心思被戳穿,心裡大亂,再過一瞬,心思微動,「將藥喝了,我當做未看見你的傷勢,你也當做沒看見過你的畫像。」

    「這是交易嗎?」他的眼光撞過來,四目相對。

    沈融冬喉嚨輕滾:「算是。」

    僧人沒有回應,沈融冬就這麼窺著他,嗓子忽然間,覺得是被煙燻多了,有幾分啞。

    她生出了更大膽的想法,想要驗證,也是將一直以來的被動化作主動:「你能讓我看看嗎?」

    他沒說話。

    「今日一見你,便遮著臉了,若是按照你以往的說法,那麼便是臉上生出了疹子,我只是好奇,可以看看嗎?」

    心中清楚明白他的身份,可是見到他青白瘦削的指節上,抓握著她的那一副丹青,仿佛像是被抓包,非得要連拽著將他的面子也撕扯下來,才算是好過。

    抱著這樣的想法,沈融冬走到他的面前,先是對上那雙同畫像里一般烏沉的眼,繼而輕輕抬手,去觸碰那一塊柔軟若無物的紗。

    寮房裡藥香瀰漫,亦有濃重的血腥味,沈融冬揭起面巾的一角,看見底下的膚色細膩,如同正月落在瓦檐上的雪,白也乾淨,一覽無餘。

    他沉聲問:「看夠了麼?」

    第28章

    沈融冬避開眼光, 她無意中觸及到僧人下頜,也正是與脖頸相連的地方,落著一顆小痣。小痣借著喉骨滾動,在無形誘惑。

    她的心思凌亂, 匆匆放下沒揭全的面巾, 遮掩自身道:「夠了。」

    「好看?」僧人尾音上揚, 不知道是真在疑惑, 還是嘲諷。

    沈融冬不是個愛與人爭執的人, 眼前的還是傷者,她只能順著他的話, 被繞進彎子裡:「還行。」

    心思堪堪回籠, 沈融冬將藥罐里的湯藥用小碗盛出,濃郁藥香傾鼻, 碗端到僧人眼前, 偏偏他紋絲不動。

    沈融冬試探著,將藥碗湊近些,悶聲勸:「喝些吧,於你傷口有益。」

    先前她聽見他為野獸所傷, 心裡冒出的第一想法便是,他是不是不願意幫她救出沈溫,因此故意偽裝成自己的身上有傷,然而這樣的想法方冒上心頭, 又被她盡數消滅,她終究是以小人之心,又去度君子之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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