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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6:11:46 作者: 稚霧
沈融冬張張唇,僧人是怕她想入非非…
不對,沈融冬連將自己腦子裡的七七八八撇乾淨。
這樣的人,原本就是如同佛陀般憐憫眾生的性子,無論對待任何人都一樣,現下不過是隨口解釋。他接了綠竹的託付正常,何況坐在馬車裡的即便不是她,而是褚石,恐怕他也會無微不至關懷一句,腹痛的症狀可曾好些了?
沈融冬想清楚,若無其事頷首:「知曉。」
誰知道僧人不動如山,又確定她腦子裡想法:「施主已在崇恩寺中小住一段時日,可施主的心緒依舊雜亂,若是仍拋不下七情六慾,這佛門之地不適合施主。」
第18章
無需僧人提及,沈融冬遲早也會離開崇恩寺。
可由他唇邊溢出規勸的話,氣性不免從丹田上升,直至喉嚨間輕滾:「大師是如何,能知道我的七情六慾未拋?」
「況且大師明明先前早已說過,」沈融冬抿唇,抬眼直勾勾,像是要從他眼中窺出答案,「我們這些施主即便六根未淨,還惦念著凡塵俗世,在你們眼裡,也並無大礙。」
眼中映入他手裡的細白瓷瓶,沈融冬覺得方才似乎是給錯人。
「那日在食樓下,見施主一直望著二樓,」僧人神色冷淡,「想必是有什麼念想,未曾放下。」
「可這又與大師有何干?」沈融冬揚唇,完全忘記了同阿施的約定,「未免管得太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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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那句氣血上涌的話,沈融冬回到廂房,見綠竹在搖曳的燭光中收拾行裝,她腳步微頓。
「小姐,」綠竹聽見外間走進裡間的腳步聲,抬眼笑吟吟,「方才褚隊長同奴婢說了,過幾日便是我們同崇恩寺告別的日子,回東宮前,奴婢心裡總歸有些放心不下,看著那些災民們表面上雖是有模有樣,可奴婢一轉身,指不定他們又會遇上什麼岔子,因此先提前收拾好行李,也省得突然遭什麼變故。」
沈融冬走至綠竹面前,從她身上聞見了隱約的漆味。
「你辛苦了,」沈融冬在塌邊同坐,橫看她,「不過綠竹,你當真覺得殿下會在意本宮是留在宮裡,還是待在崇恩寺嗎?」
綠竹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可是太子妃您同殿下說過只在崇恩寺小住半月,如今半月將到,若是不按時回東宮,唯恐殿下會怪罪…」
綠竹說完這話,心裡旋即覺得不是滋味。
其實她從在山門前見著太子妃追趕一位僧人身影的那刻起,便留了心眼,妄想將一切的不可能扼殺在先。
送薑湯與袈裟時,她都未曾刻意尋找。
而後捧著帳本苦惱路過佛堂,撞見僧人從佛龕後走出來,聽見她嘴裡的一頓牢騷,竟然還給她出上了主意。也曾有片刻為了自身的小心思而羞愧,可之後又想到這般優秀的人,即便是僧人,太子妃將他放在心上也並非無可能。
她見太子妃這兩日制了藥汁,又在庭院裡不停張望,只有狠著心思找到了僧人:「我們家小姐要回京城裡了,但她似乎是有所惦念,還望大師多規勸幾句。」
褚石也樂在其中,若不是她的刻意提醒,只怕想不起來回宮這事。
綠竹瞧見太子妃現在的模樣,便知道僧人是立刻規勸過了。
可她既安心,又不甚安心。
太子在挑選她作為太子妃的貼身侍女時,便說過了,若是不能夠好好服侍太子妃,或是同她從前的侍女那般教她些不好的,那麼她的小命留著作何用?
她只能聽太子的話,太子妃眼中只能有太子殿下一人。
不能讓太子殿下察覺,她跟在太子妃的身旁,竟還教太子妃的心緒亂了。
「若是太子妃不舍這崇恩寺,」綠竹抿唇,眼裡浮著笑意,「不若我們回東宮後,等太子妃實在想念得不行,再向太子殿下稟明,重新回來如何?」
「不用了。」
沈融冬勾唇否決,走向外間書案,在案前提筆往宣紙鋪開墨痕。
她現下的字跡與晏君懷的字跡看不出來有任何相似,猶記得從前,她坐在晏君懷身側,看他提筆教她一勾一划:「冬兒,你的這枚沈字呢,便像是你們沈家歷代出的將軍,一定要大氣恢弘,不可扭扭捏捏,教旁人看出小家子氣來。下筆既要准,也要快,提筆乾淨利落,同時恪守方圓,清楚嗎?」
她當時學著他的模樣,將沈字勾勒得她自身都驚嘆。
可是晏君懷轉眼,又教訓起來:「不行,下筆還不夠凝練,你想,若是你三哥上了戰場,還像你這般拖拖沓沓,那他如何能在將來替我朝打好勝仗,如何能在你心中做最厲害的兄長?」
她在晏君懷故作痛心疾首的眼光下,挑唇拿起毛筆,在柔軟的宣紙上反覆練習同一枚字。
「綠竹,我同殿下在一起時,總是順著他的意思,他覺得什麼好,那什麼便是好的。」
「如同東宮裡的棲霜閣,我名字里藏著個冬字,他覺得是為了我好,可是他未曾想過嗎?我名字里寓意是融冬,融冬…我不喜歡冬日,元皇后就是在沒出上元節時薨逝的,棲霜閣若是按照我心目中所想,應當是叫棲花閣,或是棲蝶,無論怎樣都好。總歸女孩兒的宮殿就是要漂漂亮亮,花枝招展才好,要那麼清冷做什麼?」
「反正,」沈融冬將冬字最後一筆勾勒完,提筆道,「清冷也無人喜歡,又回去待著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