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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5:47:40 作者: 雲鬍子
    她想吃甜的,紅糖圓子還不夠甜,她想念著他的吻……號角聲凌亂,京中封鎖城門不戰,已經苦熬了五日。景王的糧草早就不甚充裕,蒲風也開始跟著餓肚子。軍心一團散沙,景王忙於調人圍剿逃兵疏通糧道。到了已經不能再等的時候,在又是一個徹骨寒冷的雨夜裡,景王下令趁此奇襲強攻城門。

    軍中眾人已經餓了一日,天氣寒冷異常卻還要冒雨攻城,他們都聽說了,就連景王養在軍里的那個自稱是郡主的閒人都還能吃著山珍海味,更別提景王和那些將領,可他們已經連稀米湯子都快喝不上了。

    想著軍中的種種悲慘際遇,還有溫暖的家書和親人,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知道自己有可能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換誰做皇帝,他們還不是都一樣,只是求著少收些苛捐雜稅,少整些兵役雜役,如果能風調雨順家裡過得和美,那就再好不過了。

    皇帝是誰,真的不在乎。

    就是這樣一批被澆得瑟瑟發抖的「虎狼之師」,身穿寒甲手持刀斧湧向了城門,可那城門居然就這麼應聲而開了……城門之後是無數手捧熱面碗的婦女,甚至還有孩子。她們站在城樓下,熱氣騰騰的面碗上升起了好看的雲霧,她們淚眼汪汪地用鄉音喚著親人的名字。

    在一片丟盔棄甲的嘩啦聲里,景王的軍隊兵變了。

    沒人想到這場血戰會以這樣的方式告終,包括景王,包括朱伯鑒,也包括蒲風。瞬間大亂之中,誰還有顧及一個她呢。

    塵埃落定後,蒲風身著一襲紅衣,擎著白油紙傘站在雨幕里。滿地泥濘殘甲,甚至還有折斷的「景」旗被踏進了泥土裡。

    零星的屍體不斷被人抬走,淡淡的血腥味一時也沖刷不盡。

    還就在方才,整整二十萬的大軍,呼喚親人的聲音遠比口號還要響亮,哭聲震天。逃跑的,尋親的,無意識遊走的,她親眼見識到了什麼叫潰不成軍。

    無人可控。然而其餘各城門後駐守的,有大明最為精銳的神機營,還有大批弓箭手蟄伏在城樓上,殺機一觸即發。

    這種形勢之下,勢力相差已經很懸殊了。

    然而這樣的法子,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出來的,也沒人敢這麼幹。

    在傍晚的時候,當李歸塵曾經傳信的鴿子站在她帳前的時候,蒲風的左眼皮便不由分說地跳了起來。

    可鴿子的腳上什麼都沒有。它歪著頭看著自己,就像是在好奇些什麼。

    蒲風總覺得,他回來了。如今景王被擒,準備血染京城的奪位一戰就這麼被雨夜和鄉音攪得一塌糊塗了,恩怨該解決的也解決了,該放下的也放下了,歸塵,你也該回來了罷?

    兵卒往來不歇,雨滴順著傘沿落成了串珠子。

    一切一切,荒唐得就像是夢。可在夢裡,他會滿目柔光地站在遠處凝望著自己,哪怕,他只是遠遠地看著,就像是易碎的倒影……「李歸塵,回家罷……」

    她就像是呼喚士兵回家的人,哪怕早就聽說自己的夫君已經戰死。

    「李歸塵,你還在嗎?我……」

    想你。

    想你想到將要瘋癲。

    你看我有多棒,從沒有人看出,我這個寡婦日日都還哭著想你……可現在,我不想再堅持下去……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反戰幻想主義了,看看便好~

    下一章要完結了捏~

    ps.「罷」同「吧」 不是筆誤

    第89章 歸來 [VIP]

    雨淅淅瀝瀝地下, 沒有人應她。

    蒲風擎著傘躑躅在原地, 在夜色的掩護下, 哭得有些發抖。

    一朵小小的白傘就像是波濤中將要傾翻的小舟, 在夜風裡有些飄搖。張全冉立在城樓上, 大抵也猜出了這身著紅衣女子正是蒲風。

    「你去將這撐傘的女子攔下來,聖上要見她。」張全冉細長的眸子眯成了一條縫, 身邊人自然看不出他到底是喜是悲, 只好立馬照辦了。

    蒲風被縛了眼睛綁去大內, 竟也不怎麼掙扎, 而她見到朱伯鑒已經是將近四更天的時候了。

    眼前罩著的黑布被猛然抽去,殿裡燈火通明, 有些炫目之感,她一抬眼便看到眼下烏黑的朱伯鑒, 他遠未及而立之年, 眼角竟也生出了幾根細紋, 一襲素白底的暗龍紋道袍顯得他清瘦而又氣色不佳。

    顯然, 這一夜幾乎無人能眠。

    蒲風按著扶手站了起來, 雖是和朱伯鑒四目相對,卻並未行禮。

    殿裡靜得只剩下寥寥的水滴聲,還是朱伯鑒先打破的這片沉寂:「隨卿,你很恨朕罷?」

    蒲風將目光落到了一旁的香爐上, 並不吭聲。

    「聽說, 是你告訴景王朕弒父殺母,還有先帝陷害端懷王等事, 朕一直都不相信。」朱伯鑒似乎很疲倦,這些話也是說得低沉平靜,不像是動了殺意的樣子。

    「是我說的,自打皇上賜了歸塵毒酒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打算活著。」

    朱伯鑒聞言搖了搖頭,「即便你還懷著他的骨肉?」

    蒲風眼中驀然生出了幾分水汽,卻是笑道:「他餘生所念,說到底也無非是阻止景王之戰罷了。最能博得景王信任,以便留在軍中做內應之人,除了我還能有誰呢?聖上難道不是正有此意嗎?那些讓聖上難堪的話,也無非是一些壓在景王那裡的籌碼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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