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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5:47:40 作者: 雲鬍子
    朱伯鑒話音一凜,自殿宇深處忽然傳出了細微的衣料摩擦聲音,幾乎不可聞及。他怒色更甚,「你在翊坤宮到底查到了什麼,朕今天要你說實話。」

    張全冉垂眸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李歸塵只是平靜道:「證據片面,本是不足為證的。臣未能查出什麼實情來,只是就目前的情況來推測,太監王順屬投井自盡;曹貴妃娘娘的死因,舊疾占七成,毒物占三成,而這毒物多半與先帝的德妃娘娘有關。」

    「接著說下去。」

    李歸塵微微皺了眉頭,「貴妃發現有孕之時已是懷胎三月,可在此之前,龍胎已經發生了畸形,便是與此毒有關。施毒之法耗工耗時,必然是在德妃的喪儀及貴妃入主翊坤宮之前所偷偷設下,且德妃曾找御醫徐秋大量索要曼陀羅花籽,除德妃有意為此外,臣實在另無高見。」

    「那她為何要害朕的妃嬪?難道不是王順教唆的?」朱伯鑒的臉色暗沉了下來。

    「那便要先問,德妃懷有先帝的遺腹子,又何以執意要自縊以追隨大行皇帝而去?」李歸塵輕輕嘆了口氣。

    「你覺得是朕殺了德妃?楊焰,你知不知道朕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你?」

    李歸塵覺得面前的少年帝王令他有些陌生,可他卻如實道:「正朔皇帝駕崩之時,陸經略和馮顯公公都是聖上親自剷除的,難道不是嗎?也正是為了助先帝守住皇位,所以他們在割斷了經脈之後,依舊是微笑著坦然赴死的。以聖上的謀略,賜死一位有礙大局的宮妃又有何妨?」

    朱伯鑒大笑:「好,真好。朕知道了,你便是自此事之後開始疏離朕的,人人道你不慕榮利,原來是為了這個。」

    李歸塵卻是半點也笑不出來,「王順本是景王安插的細作,正朔三十七年入宮前,家中是江浙一帶的官需藥材商戶,後因景王之故淨身入宮。王順深諳藥理藥效,且受德妃恩惠,那遇水揮發的藥粉多半是出自他手。此人在德妃死後一直致力於完成德妃的遺願,在曹貴妃因為曼陀羅的輕微藥效而夜裡亢奮失眠的時候,他甚至有意進奉了安神香掩人耳目。故而他在請求給德妃守陵之後不成之後,選在翊坤宮投井自盡。」

    「你是如何看出來王順是景王的細作?德妃為何不會是受了景王的挑唆?」

    「因為王順身上的墨色蓮花紋身。」李歸塵頓了頓又道,「自貴妃死後謠言愈演愈烈,是因為一直有很多人在暗中操控流言的走向,此事與王順走漏風聲給景王有關。但德妃為何而死,臣不得而知。當年翊坤宮裡近身伺候德妃的宮女在這一年中全部或死亡或失蹤,除了外間不知情的粗使丫頭太監和沉默的王順外,幾乎一個也尋不到了。這事難道正常嗎?」

    朱伯鑒起身站在了李歸塵對面,盯著他的眸子低沉道:「朕在你眼裡便是如此嗜殺?你莫要忘了,你的命還是朕救下來的。」

    李歸塵垂眸不言,曾幾何時,當朝皇長孫還以懵懂純真的樣子瞞過了所有人的眼睛,可他有抱負也有膽氣,甚至讓自己一度認定他日後是不同於那些帝王的----視群臣為棋子,隨手可棄之……大概人換了位置,立場就會發生改變……

    而朱伯鑒似乎看出了李歸塵到底在想什麼,他輕輕拍了拍李歸塵的肩膀,頷首微笑道:「朕有時在想,如果當年不曾救你……或者,任你在那破茅屋裡自甘墮落下去,現在是不是就會少了這些顧慮?

    朕應該叫你楊焰,還是李歸塵?先皇考昭宗皇帝當年曾和朕說起過你,說你桀驁不馴不堪為用,所以魏鑾想殺程渡氣焰的時候,便也放手任著他們一併帶楊家卷了進去。無論你是四品的鎮撫,還是現今的指揮使兼任太師,一日跌下雲端,也只是朕一念之差罷了。」

    李歸塵黯然看著他,有些沙啞地無可奈何道:「臣一早就該知道,當年白河旁的殺屍案怎麼就這麼巧讓臣撞上了,那案子又怎麼像是一個小小的屠戶所為?聖上果然是用心至深了。」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驛館和潛龍時期的聖上初見之時。」

    朱伯鑒笑著點了點頭,「那你可曾懷疑過蒲風?你的結髮妻子?張淵自第一次落榜之後,朕對他的策論頗為賞識,他便是朕的人了。你又可知朕想找這麼一個人安插在你身邊是有多困難?

    張淵收蒲風為大理寺的書吏再到評事,故意將那些讓朕棘手的案子都推到了蒲風身上。若非是蒲風,朕知道那殺屍案你根本就不會摻手的,朕也知道你心疼她,必然不會自己置身事外。

    如此一來,你便是有了軟肋,也是入了朕的麾下。景王虎視眈眈,先皇身在應天府不得照應,滿朝臣子無一人可依靠,朕將賭注都壓在了你身上,楊焰,你便是要如此報答朕的恩情?」

    「恩情?」他苦笑,原來這一切也無非都是些騙局,而他一直都生活在這些圈套里,形同提線木偶……賞識,褒獎,無非是拉攏,全成了笑話。

    「那你就以為段明空就乾淨嗎?寧遠侯很早之前就已經投奔景王了,他做過的事情,朕比你清楚。這皇權從來都沾滿了鮮血還有欺騙,所以我父皇坐不得這位子,所以朕可以。你不同於程渡、張全冉、馮顯……不同於任何臣子,你讓朕覺得不可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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