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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5:47:40 作者: 雲鬍子
朱伯鑒攥了攥拳頭,置若罔聞地出了殿門,臉色不大好看。
張全冉大致是猜出了聖上此來壽康宮不會聽到什麼好話,一早示意身邊人都謹慎點兒,萬不能出了什麼差錯。
他一見聖上出來了,趕緊迎了上去:「萬歲要去坤寧宮嗎?」
朱伯鑒點了點頭,那轎攆行出了壽康宮直奔中宮,可他忽然撩開轎簾和張全冉低語了兩句,張全冉微微皺了皺眉頭便快步離開了。
「移駕養心殿。」
這時候李歸塵還在詔獄裡,一早抓到的黑衣人已經全部毒發身亡了,而新抓來的傳謠百姓幾乎填滿了外間的普通牢房,睡得鼾聲震天。李歸塵讓負責此事的總旗先好生關押著他們,不許過分責打。
可即便是出動了這麼多錦衣衛,京中的流言依舊是甚囂塵上。「弒父弒君」非同小可,流徽帝雖在位日短,因輕徭薄稅且愛民寬厚在民間頗有聲望,而景王的聲望甚至要更甚於流徽帝。這些聲望都是積攢了二十餘年,遠非誰人可控。
時局不利,聖上弒父之事又不能澄清,李歸塵陷入了僵局。
逐星在詔獄裡傾吐了很多翊坤宮的密事,包括德妃和先帝一樣,在平日有多寬忍仁厚,就連不愛說話的王順的也時常在私下裡念著德妃的恩情。她還說,王順曾上請給康宗老爺和德妃娘娘守陵,但內務府沒準,沒出幾日他就不見人影了----只因他已經投井了。
一直以來,王順的所作所為都令人難以理解,只因為謀局之人並不會考慮到每個棋子在被利用之前,首先是個人。
在陰謀和盤算中,愛是一種肆意竄流的毒藥。
「指揮使大人,張全冉公公傳您速去養心殿。」
李歸塵微微皺了眉頭,將身邊的佩劍交給了段明空。
昏沉的夜,纏綿的雨,似乎將永不停歇……
他冒雨行出詔獄的時候,不知道前方將會是一條怎樣的道路。蒲風欲言又止的笑容似乎在他眼前不斷閃過,而自己留給她的書信還壓在石硯下……無論李歸塵如何催促,襪子都一步不邁,直到他動了馬鞭,它才挨著步子往皇城入去,濺起了無數冰冷的水花。
城門終於近在眼前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在斟酌每個人的位置,更新得有些慢,實在抱歉啊~
第86章 別離 [VIP]
一旦過了戌時, 皇城的各個宮門緊閉, 除了手持聖喻或是特許牙牌外, 任誰也不能入內半步。
自正朔初年起就極少有外臣在夜裡入宮了, 今兒算是壞了規矩。李歸塵遠遠見到了自殿裡傳來的絨絨暖光, 冰涼的雨水順著他的頜滑落了下去。
張全冉忽而回首一瞥他,嘆道:「天時有變, 凡人豈有反寰之力。」
也不知他是在說夜裡忽來的風雨, 還是說這時局。
李歸塵搖搖頭不顧他, 徑直往殿門而去。
每到陰雨將至, 他必全身骨蒸刺痛,是陳年舊疾了。當年他被誣為結黨營私之禍, 已經時隔一十二年,如今平冤昭雪, 再入青雲, 誰人都道他此生無憾了……當真如此嗎?
東南倭寇肆虐, 西北邊患不歇, 遼東遊牧虎視眈眈, 春末晉中大疫,稅收改制卻反而加重了百姓負擔……在這時候,景王要出兵圍攻順天搶奪皇位。
可他正是一個打算以螳臂擋車之人,他所做的這一切, 無非是想逼景王因出師無名而軍心渙散。
不戰是比大戰而勝更高明的辦法。而居高位則當憂其民思其君, 他可以奮不顧身,但他還有家人……而朱伯鑒見到李歸塵的時候, 自己手裡捏著的正是一本自大同傳來的密奏:自年前韃靼首領被虜後,雙方洽談了半載達成貢市之約,可保宣大安穩十載。
此事還是李歸塵上表提議的,實乃功不可沒,當時也是為此給他加封了三公。朱伯鑒合上奏摺無言端詳著李歸塵,極力克制著心中的波濤洶湧。
殿裡的宮人被盡數稟退了,只留下一個張全冉,垂著一雙細長上挑的鳳目立在朱伯鑒身後。少年帝王的眉宇間滿是端持的威嚴,新續的鬍鬚已有一指長了,像極了他的皇祖父正朔皇帝。
「自朕登基之後,也許久沒和楊大人長談了。」
李歸塵垂眸躬身再次行禮,「聖上錯愛。」
「何必如此拘禮呢?朕有時倒懷念驛館裡私詔你的那些時日了,」朱伯鑒將目光柔和了下來,「那時覺得,無論什麼案子交給你們夫婦,終歸是放心的。」
聖上深夜逾制詔他此來,絕非是善事。這些話放在心裡才算是感念,可如此說出口來,倒像是疑心於此,有意說給他聽了。李歸塵靜默不嚴,便聽著聖上直白問道:「貴妃之死,可與景王有關?」
「就目前來看,臣尚不能斷言。」
「不能斷言?」朱伯鑒一笑,「翊坤宮藏有毒物的事,朕已經知道了,楊大人果然是天縱奇才,竟能將此事聯繫到先帝和德妃身上。」
果然聖上是疑心他了,李歸塵微微垂了眉頭,卻也無法反駁聖上的話----他誠然是真的這麼想的。
「臣不敢臆斷。」
「你一早呈過來的字條,朕過目了。能將朕聯繫到隋煬帝身上,實在是難為景王叔了。楊焰,連你也相信這上面所寫的妖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