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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5:47:40 作者: 雲鬍子
蒲風攥了攥衣角輕嘆了口氣:「蘇錦此人真的可以託付嗎?張全冉的兵符多半已經落……」
蒲風這話說了一半,朱伯鑒似乎是吃了一驚,望著蒲風打斷道:「隨卿你是說……」
「蘇錦不可為信。更是只怕馮公公一死,東廠便要亂了。」
朱伯鑒的臉色忽然又黯然了下來,「這些余雖然不知,只是這裡面的很多事情,未必就像是隨卿看得這般簡單。有很多身不由己,亦有受制於人之處,你勿復多言,擾了余的心神。」
話都這麼說了,蒲風只好點了點頭從側殿裡退了出去。
到了午後,此案果然是如長孫殿下所言,被蘇錦接手了過去。他親自帶人到了大理寺找蒲風要走了陸經歷一併馮公公的所有卷宗。因著這東廠查案是凌駕在法司之上的,在這案子裡面又死了東廠的提督公公,蒲風縱然是百般不願,可還是只能首肯了。
而那蘇錦笑的時候,蒲風看在眼裡只覺得後脊樑生風……接手案子便罷了,此人與蒲風說話的時候似乎句句都在提醒她:她是個太子-黨,日後太子爺登了基她可就搖身一變成了陛下面前的紅人……蒲風聽著連連搖頭,心裡簡直比吃了蒼蠅更讓她覺得噁心。
可那蘇錦還是有恃無恐道:「蒲大人可是聽說了?此前的大理寺少卿,也就是那個姓蕭的,前幾天消停的時候剛擱菜市口給砍了,都說是那蕭琰禍害死了楊焰的妹子,可聽說那楊焰疼妹妹得很,怎麼倒也不見他出面給她妹妹翻案呢?」
「三法司親審此案,本官一旁協理,公公難道還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妥嗎?」
「倒又聽說楊焰今天莫名其妙死在京外了……唉,咱家聽說蒲大人近來閒得很,也就是多和大人閒話幾句罷了。得了,事兒既了了,咱家便不叨擾大人了。」
歸塵死了?這謊話未免過於拙劣了。
蒲風將那蘇錦送走了,不由得心中一涼。明明她與長孫殿下在偏殿說話的時候,殿中是空無一人的。也難怪殿下忽然將她逐走不讓她繼續說下去了,她竟是不知蘇錦盤踞了這麼多勢力……他完全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又與何人交好的。
蒲風忽然覺得,自己現在必然是被蘇錦嚴加留意了,正是多做多錯;而錦衣衛中,夏冰早就將段明空架空掉了,因著他在北鎮撫司的人際關係又不好,也同樣是被棄之如敝屣。
此時正是一片風平浪靜,可誰又不知這其實只是粉飾太平罷了。
太子的音訊就像是渺渺滄海中的一葉小舟,轉眼間便蹤跡難尋,徒留下層層翻起的浪花。
李歸塵隨之也是。
蒲風知道,他一定會在晚上出現的。
有的謎題正在一點一點破解,積雪亦是在格外溫暖的驕陽下逐漸消融著。阜成朝陽門前的赤色冰雪融進了泥土,陸宅的檐下悄無聲息地淅淅瀝瀝下著血雨……似乎世間所有的事物都在等著日輪被地平線吞噬殆盡。
夜,將帶著摧枯拉朽的宿命而來……
那廂坤寧宮中,侍女們正伺候著皇后梳妝。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小斂了,到時候諸侯百官拜祭,她身為一國之後,更是要表率在先的。
暮色剛開始一點一點濃郁起來,宮裡卻已經是燈火通明了。她習慣將這坤寧中點滿燭火,大概是她覺得這冰冷的宮殿裡只要是明亮多一些,孤寂便會少一些罷了。
明晃晃的銅鏡里是她有些失神卻又精描細化的面容。
細長的眉,桃花的眼……明明它們都曾生得這麼美,卻也只能孤芳自賞了。可時光終究在她臉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鬆弛起皺。那顆心曾經也滿懷憧憬、情絲浮動,但自她踏入宮門的那一刻起,除了這個身份,她已一無所有了。
指尖觸及發上的素銀簪時,冰涼刺骨的觸感讓她不由得縮了一下手。「太子殿下的音訊有了嗎?」
蘇錦拱手笑道:「回娘娘,在河北的時候可就斷了,暗子說是做掉了,連同那個楊焰。」
於皇后的唇角閃過了一絲笑意。正朔帝在位三十八載,她是聖上的第三任皇后,西景王是她的長子,也是至今膝下唯一的孩子。而太子卻是元配皇后生的嫡長子,當年廢后王氏所出的端王一早就死了,是以正朔帝膝下只有太子和景王兩個嫡子。
不過太子今年也合該四十五六了,倒與她年紀相仿了。
於皇后簌了口茶,扶著侍女的手起了身俯視著蘇錦道:「聖上的諡號訂下了嗎?」
「魏閣老和諸位大人們商討了半日,已經是訂下了。」蘇錦拱了拱手,「曰『昭』的。」
大明昭宗皇帝……那她便是昭皇后了。於皇后點了點頭,「昭字不錯,今晚的事你們好生去辦罷,哀家乏了,受不得驚嚇,縱然是囊中之物,也都好生妥帖著些罷。至於這人……」
「陛下說了,建文的事要不得,奴才們只念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
「那就好。」於皇后輕聲嘆了口氣。
而正殿之前,宗室諸侯已立於上首,文武百官並宮人禮樂、典儀列次而立。
前頭是「祭服」等諸般禮節事畢後,緊跟在後的又是「哭禮」。一時這殿前可謂是哭聲震天,且不論到底有幾顆是真的辛酸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