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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5:47:40 作者: 雲鬍子
蒲風將如兒的頭骨高舉了起來沉聲道:「下官雖是不知道你起初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目的,但的確是你親手將四枚鋼針自發下的顱縫中完全插入了腦內,導致如兒身死的。
而這四枚鋼針能完全入骨,莫說是當年的仵作未能檢出,即便今日將黑髮盡去,這四個細小的針孔也是很難辨認的。」
張全冉將手上的金剛扳指隱在了袖子裡,搖搖頭笑道:「咱家會使暗器,大內之中知道的人可是不少,你便要以此來污衊咱家嗎?退一萬步來講,今日在此你又怎能斷定此人並非是淹死呢?即便是鋼針入腦,又如何斷定不是有人在屍體上做了手腳,而那鋼針又偏偏是咱家的?蒲少卿初入官場之時,你們顧大人難道沒教過你規矩嗎?」
顧衍深深嘆了口氣,在他看來蒲風今日的確是太莽撞且急功近利了。張公公連問的三個問題每一個都是天大的漏洞,且單憑著目前的一副白骨如何能反駁呢?
蒲風深吸了口氣,盯著張全冉毫無懼色道:「這事說來本不難,只不過定要在你面前親手演示,叫張公公你心服口服才好。」
張全冉微微一皺眉,「蒲少卿這話說得這麼絕對,就不怕事後沒了退路?」
「退路?錢棠,拿白布、水和豆子來。」
衙役在堂前支了兩張條凳,蒲風先是將數層白麻布墊在托盤上,繼而將頭骨輕輕地擺放在了白布上,端著小嘴的水罐子緩緩往鼻骨下的空洞裡倒著水。
皇長孫頗有興致地看著,問蒲風道:「這是所為何?」
蒲風恭敬道:「此法是為了鑑別如兒確否是淹死的。典籍有言,若是淹死之人,必定會吸入河水帶入河中的水藻泥沙,若屍體白骨化了,且不曾被黃土等掩埋,便可用此法驗之。」
皇長孫點了點頭,蒲風在一旁等候了少頃,將那骷髏下的白布取了出來,只見那上面浸透了淡茶水樣的東西,有一些灰塵,但的確是沒有半點泥沙的。
顧大人點頭道:「這個法子雖不常用,但的確是由來已久,沒什麼可指摘的。既然是張大人親自帶人將屍骨運回來的,也不可能被誰做了什麼手腳。」
張淵往前一步拱手道:「下官敢以項上人頭擔保。」
「既然不是淹死的,棄屍到了蓮花河也正常。」張全冉面色不改地平靜道。
蒲風也不理會他,只是專注地將細小的豆粒儘可能地填充在了顱骨里,直到那將近一小盆的豆子見了底,她才將這顆裝滿了豆子的頭骨倒著立在了一個小的支架上,往裡面緩緩倒著溫水,直到全部黃豆都被浸濕了。
「你這是……」
誰也想不到蒲風到底要做些什麼,唯有林篆笑意愈深。
蒲風弄好了這一切,在如兒的頭骨前雙手合十,輕聲說著「姐姐,得罪了」,繼而才與洛大人解釋道,她這個法子,是為了讓如兒的頭骨一片一片分散開,也只有這樣才能將那四枚鋼針從顱縫中取出來,還請大人們多給些時間。
蒲風已經猜到了黃大人會罵她胡鬧,左右現在也只能等了,便耐著性子解釋道,這顱骨雖是一個整體,密不可分的樣子,實則是很多很多塊或大或小的骨頭組合而成的,而這參差的顱縫正是不同的骨頭相接之處。如今她以干黃豆填滿了頭骨內的縫隙,便是借著黃豆泡發脹大的力量將頭骨一點一點脹開,繼而才能將每一塊骨頭分散開,取出鋼針。
皇長孫恍然大悟,與蒲風點頭道,以此法分離出鋼針的確是可行,不過這大概要等所長時間?
蒲風一時有些窘住了,望著長孫殿下和三位大人艱難道:「少則……四個時辰;多則……六個時辰。」
「胡鬧,都是胡鬧!你這不是有意擾亂公堂嘛……此案已審理了一個時辰,你居然跟本官說再等上五六個時辰?即便是本官有這時間,長孫殿下……」
朱伯鑒揚了揚手一挑眉道:「等著。」
黃廷如便如同吃了蒼蠅一般,一時也不知是該任著蒲風胡鬧下去,還是應該出言勸誡長孫殿下。
蒲風讓人在頭骨邊遠遠地放了兩個小炭火盆,將現狀梳理了一遍,也意識到了如果這檢驗鋼針的事出了什麼閃失,她今日便算是將東廠、三法司得罪了個遍,順帶著還傷了長孫殿下的面子,的確是死路一條了,可事已至此她哪裡還有什麼退路可走?
她只好與張全冉緩緩道:「死者的絕筆和蕭琰的證詞這第一樁,便是張公公作案的動機;出宮的記檔這第二樁,是謂天時;自鄭家廢宅回宮必然會經過蓮花河,是謂地利;再者聽聞張公公所用的暗器從來都會帶有自己的標記,這是習武之人的規矩,只待這鋼針自頭骨中剝離出來,人證物證俱全,自然就什麼都明了了。」
她講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是咬定了此人了。
張全冉無言望著那顆雪白的頭骨沉默了良久,終究是仰起頭低聲長嘆了出來。
他將蒲風撇到一旁,旁若無人地將那頭骨中的泡著水的黃豆傾倒了滿地。
「張全冉,你想如何?」洛溪厲聲道。
而他抱著那顆頭骨,站在了蕭琰面前,輕輕一甩手便是將蕭琰扇倒在了地上。
堂上的衙役們抽出了佩刀來,而朱伯鑒抬手示意他們不要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