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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5:47:40 作者: 雲鬍子
馮顯輕輕眨了眨眼不由得嘴角一挑,任著隨從給他系好了披風,輕笑著和蒲風道:「原來如此。宮中事忙,咱家便不在此叨擾二位了。」
「乾爹,車馬已經妥當了。」
蒲風隨在顧大人身後將馮顯送出了門,不由得擦了擦冷汗長長舒了口氣。顧衍又好生教誨了她不少事宜,這才回書房處理公務去了。
而張淵一早去了外城給血書的幾個案子善後,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蒲風為了蕭琰的案子在卷宗室駐留到了將近午時才出來,索性點了兩個差吏直奔臨近的刑部衙門。
想來是馮公公在大理寺和他們相談的這點子工夫兒里,已有小公公將此事傳遍了刑部和都察院。是以蒲風剛一腳跨進刑部大門的時候,典刑徐洪已經笑臉相迎地快步出來和他行了禮。
蒲風一向最厭惡這些虛禮,硬著頭皮和徐洪寒暄了幾句,便開門見山說要去大牢里見見蕭琰。
徐洪微微遲疑了一瞬,滿口答應了。時值刑部左侍郎正尋徐洪處理什麼事務,好巧不巧又是林篆從侍郎書房中帶了鑰匙出來,便領著蒲風去見蕭琰。
蒲風已經有些記不得這是她第幾次見林篆此人了,因著似乎哪裡都有他瞎攪和,蒲風頓感頭大之餘,難免對此人生出了幾分防備。她自然記得,李歸塵曾說林篆城府頗深,可他表面上越是一副諂媚草包的樣子,越是意味著危險----蒲風寧可是自己多慮了,也不能就此放鬆戒備。
她一路上反覆思索著當日蕭琰所作所為,以及血書案中的盡數細節,不知不覺間已來到了刑部大牢的門口。
獄卒將兩扇厚重的漆門推開之時,自牢獄中羈押已久的、混雜著血腥汗臭糞尿氣味的陰冷氣息朝著他們迎面撲來,令人作嘔。
蒲風微微壓了壓眉頭,毫無遲疑地跨進了牢獄中,順著石階向下而行。她身後跟著一挑著燈的獄卒,而林篆則難得安靜地跟在了後面。
大牢之中晦暗無光,所幸每隔三步便設了兩盞虎頭燈座的壁油燈,令人勉強可以視物。下了石階便是長長一條相對較寬的甬道。春來地暖,水汽漫過磚縫使得地面濕滑異常。蒲風走得謹慎,即便李歸塵他並未陪在身邊,心中倒也並不怎麼慌亂。
畢竟這地方和地佛宮相比實在是相形見絀。
她微微環視著此處的構造:左右依次排開的牢房皆是四面石壁,僅有一小門與外相連。牢內陰蒙狹窄,或有十數人被同時關在一起,一見她經過,數十雙眼睛無不冒著綠光般擠在那道柵欄小門前,連連哀呼不止。
蒲風心裡有些不大自在,輕輕咳了一聲回首問那獄卒道:「蕭琰卻是關在何處?」
林篆搶話道:「蒲大人不知,這靠在外邊的多是玄字號、黃字號的犯人,而犯了重罪的天字號犯人則被關在最裡面。」
蒲風點了點頭,七拐八拐地又走了也不知多長時間,這才止步在了牆角的一間石室邊。
以此看來這天字號的牢房與那些尋常牢房亦是大有不同:這間監牢的石壁明顯增厚了不少,即便是他們在過道里大喊大叫,牢房之內也未必聽得到什麼動靜。經人進出的鐵門僅僅及肩,單是在下面留了一小道活門以供飯菜進出。
蒲風回過頭來瞥了一眼林篆,默默點了點頭,林篆便從善如流地借著光找出了鑰匙,一邊開著鎖一邊低語道:「這一帶的牢房,即便是獄頭子也不配鑰匙,由典刑或司獄大人管著。」
「咔噠」一聲脆響後,鎖頭應聲而開。蒲風拿過燈來,一委身便進到了這牢門裡,林篆緊跟在她身後。
她也是沒想到這牢獄之內既無開窗又無燈燭,簡直便如一片死寂,甚至聽不到蕭琰此人的動靜。蒲風挑著燈在這牢獄內環視了一番,便看到牆角邊的一團枯朽稻草里癱坐著一人,此人的髮髻散亂得不成樣子,頭髮打成綹子垂在臉前。
他套了一身寬大的殘破囚服,幾乎看不出原先的本白顏色。在他面前散落了些菜葉窩頭的殘渣,酸腐氣混著糞尿味直衝鼻子。
此人的反應已經是頗為遲緩,然而蒲風挑著燈一走近他,不甚明亮的燈光似乎晃疼了他的眼。
蒲風便看著他瘋狂似的捂著眼,躲到一旁扶著牆起身來大喝道:「你這賤蹄子竟也敢來看我笑話!你來這做……」
若非是聽到了此人的聲音,蒲風幾乎猜不出自己面前之人竟是一向以溫潤君子為掩飾的蕭琰蕭潤如。她斬釘截鐵地打斷了蕭琰的話,冷聲道:「顧大人已經將你的案子交由我審查了。」
昏暗的燈光映著他污濁的半張臉還有發黃的眸子,似乎短短几日間他已蒼老了十歲。蕭琰顫抖著嘴角笑了笑,緊接著難以自持地放聲大笑了起來。那笑聲時而嘶啞時而尖利,就像是他以細長青白的指甲搔刮著石壁,令人有些頭皮發麻。
蒲風不動聲色地平靜道:「既然是王爺親自提出要嚴加審理你的案子,本官已將你的經歷一併所有與你有關的案卷通通調閱了一遍。只可惜,你身上的案子還真不只這一件。」
蕭琰的頰肉顫抖著,笑意一點一點僵在了面上,不知是哭是笑。他盯著蒲風囁嚅道:「這語氣,這樣子,還真是和那廝越來越像了……」
他是說李歸塵?